宇文化及告退后，杨广一言不发地坐着，左手手指如同演奏乐器般轻轻敲击扶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独孤卿。”

“臣在！”

大殿龙柱后转出一名英武大汉，正是独孤阀第二号人物，亦是最受杨广信任的护驾高手，右屯卫将军独孤盛。

说起来杨广也是可怜，他一面对四大门阀防备甚深，一面又不得不重要门阀之人，比如让宇文化及任禁卫总管，让独孤盛任右屯卫将军，可以说连身家性命都操于人手。

这既是因为门阀势力庞大，让他不得不借重，也是因为人才被门阀世家垄断，除开他们无人可用。

包括地方上的豪强，乃至绿林帮派，都与四大门阀有勾连，不是门阀的外围势力，就是与门阀有合作。

再说独孤盛，作为最受杨广信任的高手，基本上有杨广在，就有他在。

即便在他召见宇文化及时，亦是如此。

当然，这也跟故事版《长生诀》是独孤阀献予他有关，若不是独孤阀将此书上呈，可能全天下的人看过，他还一无所知。

宋阀偏安一隅，对朝廷敬而远之；李阀和宇文阀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封锁消息还来不及，哪可能上报；他倚重的内史侍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又只会报喜不报忧，同样不可能将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呈至御前。

会将此书献予他的只有独孤阀，看完此书后，他依然能信任的也只有独孤阀，尤其是独孤盛。

“独孤爱卿，你认为书中所言，是真是假？”

“臣不敢妄言！”

“朕命你畅所欲言，即便说错也无妨。”

“如此，”独孤盛斟酌道，“臣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需将石龙抓捕，是真是假，一审便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实，杨广也是持这种态度，要不然他也不会派宇文化及去找慈航静斋的麻烦。

不管慈航静斋是真的妄自尊大，想要代天选帝，还是早已与李阀勾结，所谓代天选帝只为助涨李阀声势，又或者她们被石龙和其他人给陷害，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他点点头，对独孤盛道：“既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杨公宝库便交予独孤阀处理。”

“可要臣亲自处理？”

“不用，卿当随朕左右，一起移驾江都。”

“那唐国公……”

杨广不动声色：“我正想看看唐国公是何反应。”

……

唐国公李渊此时的反应是十分恼火。

他刚与马邑郡守王仁恭北击突厥获胜而归，就接到消息说家里得到一本叫《长生诀》的奇书，书里讲的是两个来自扬州的小混混，如何在乱世崛起，成为一代宗师甚至差点夺得天下的故事。

他对那两个小混混不感兴趣，虽然其中有个小混混，据说与女儿李秀宁有点不清不楚，但这纯属无稽之谈，李阀的贵女怎么可能与一个小混混有牵扯？

他感兴趣的是，书里说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最后李阀取代杨氏成为天下共主，而他李渊成为了新朝开国皇帝。

这简直……太好了！

可问题是，家将带来的消息，不仅有书中大致内容，还有一个天大的噩耗——得到此书的势力，可能有很多。

也就是说，李阀会篡掉老杨家皇位的事，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里面很可能包括杨广。

天啊，是谁如此歹毒，想置我李阀于死地？

李渊哀叹一声，顾不得享受胜利的喜悦，直接抛下大军，快马加鞭往家里赶。

刚进家门，没等他将谋臣找齐，商量如何应对，便接到另一个消息：大儿子李建成与二儿子李世民打起来了！

确切地说，是他们的手下打起来了。

李渊大怒，将几个儿子以及他们的手下召集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兄弟，为何斗殴？”

大儿子与二儿子垂头不语，四儿子李元吉却跳出来：“父亲，都是二哥的错，他竟然把我们都杀了！”

李渊：“？？？”

家将所讲的《长生诀》内容，直到他登基为止，可不敢把李二干的好事也说出来。

因此，他一听李元吉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世民将你们都杀了，那你们怎么还能出现在我面前，难道大白天见鬼？

想及此处，他大发雷霆道：“混账！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绝不能像杨广一样杀兄弑父，成为孤家寡人，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

尤其是你，竟然说老二把你们都杀了，这是欺辱我年老人傻，还是你自己脑子有恙？说，是谁先动的手？”

李元吉争辩道：“不是，我……”

李渊怒极：“我就问你，是哪一方先动的手？”

李元吉涨红了脸，却不得不低头道：“是大哥一名手下。父亲，大哥手下只是气不过……”

“我待会再跟你算账！”

李渊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李建成，“建成，你让我太失望了，你是长子，本应为兄弟做表率，却做出如此有失孝悌之事！如今《长生诀》一出，此诚李阀存亡之秋也，你们不思为我分忧，反而聚众斗殴，实在是……枉为人子！”

噗通一声，几个儿子全跪下了。

李建成委屈道：“父亲，正因为《长生诀》，才有人气不过，与世民的手下发生矛盾。四弟没有说谎，在《长生诀》里，世民真的把我和四弟都杀了。”

“《长生诀》？”

李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即……大声呵斥：“你竟然因为一本莫名其妙的书，而且是诬陷我们家的书，就与你二弟反目？建成，你太让我失望了！”

接下来，他滔滔不绝将李建成和李元吉数落个遍，大意是越是在危难之时，越是要团结友爱，只有如此，才能共度难关。

李元吉屡次想解释，但一张嘴便会招致更凶猛的指责，最后只能选择自闭。

直到李渊发泄完，李建成才说了一句：“父亲，世民不但把我们杀了，还强迫你退位，把你关起来当太上皇。”

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