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冷柔问冷洌，“这位老先生你可见过？”

“原先似乎有些印象，你叫我再想想，不过他得喊你一声姑姑。”

冷柔：“……”

她喊他阿爹都够本儿的！

冷姝说，“姑奶奶，我阿爹叫冷寒。”

冷柔瞧着床上的冷寒颤颤巍巍的伸出干枯的手，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她祖母从前好像的确说过，阿爹有很多兄弟。

阿爹当年成为大将军之后冷家就分家了，以将军府为首的要赡养两位老人，除此之外其他人要么是旁系，要么就是被驱逐出去的冷家罪人。

若是单单是冷家的旁系，如今还是和冷家有所往来的。

这些年冷寒冷姝父子没有和冷家有过来往，这叫冷柔不禁怀疑起他们的身份。

她突然有点儿后悔答应的太快了。

“姑、姑姑。”

冷寒要伸手去抓冷柔，冷洌站在她前面护着。

冷洌说，“小妹她身子孱弱，你们不要动手动脚，瞧着你们的府邸，应当是没有落败，为何会混到这种地步？”

冷姝欲言又止，“叔父……我们、我们。”

冷柔打断他，“冷家人混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可怜，你若是不能跟我们如实说来，我们这就走。”

冷姝解释，“不，不是，姑奶奶，我跟我阿爹原本被流放到了塞外，塞外的人看不起我们这些被流放过去的罪人，整日欺负我们，我阿爹岁数越来越大，身子实在是不能忍受塞外的苦寒天气，前阵子听说了你放火烧了这里的衙门，才决定在此地歇歇脚，希望哪日能再次遇到你，我们深知当初曾祖母下达的命令，回到南国后没有踏进京城一步，我们不求荣华富贵，求求姑奶奶和叔父能救救我阿爹，哪怕、哪怕施舍我们也行！”

冷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果然是被流放的冷家人么。

冷洌抢先一步说，“我们做不了主。”

这便是拒绝了他们的意思。

冷洌拉着冷柔转身就要走，冷姝抓住冷柔的手腕，“冷家最为宠惯姑奶奶你了，姑奶奶开口，曾祖母和冷将军定会同意的，这屋子里的药味儿姑奶奶你方才也嗅到了不是么。”

冷洌蹙起眉头，“你假装在街上偶遇小妹，引诱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目的就是跟我们卖可怜？这么多年了，你若不是有意打听过，怎么可能会在街上认出她来？冷姝，利用我小妹的善良，你太过分了，我们走。”

冷姝还想去抓冷柔，被阿斯干握住手腕，“都说了不帮，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公子，自重。”

冷柔虽然身子被冷洌拉着往门外走，眼睛却还是放在冷姝身上的。

冷柔问，“三哥哥，他们起初是因为什么才被流放的？”

冷洌口气有些不太好，“我哪儿知道。回府去问问阿爹。”

冷柔低垂下眼，神色失落，冷洌解释，“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是被冷姝的不要脸给气到了，小妹不要怪三哥哥。”

冷柔说，“一座府邸，虽然不大，不过竟然这般冷清，没有冷家的名头做靠山，还真是落败了……”

她祖母的府邸虽然也是冷清的很，不过却不失繁华。

上了马车，冷洌说，“你今后莫要再动你那该死的善意，我收拾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收拾他。”

冷柔乖巧了一些，“知道了……”

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心里依旧不那么觉得，瞧瞧……冷寒和冷姝也犯了错，不过他们性命还在，也就只是被流放了而已。

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京城后，冷洌故意去请了祖母过来。

冷洌说，“祖母，小妹遇到了被你下令流放的冷家旁系，你可得好好的跟她说说，那人是为何被流放的。”

她祖母抬抬眼，神色傲慢的撇了一眼冷洌，“小姑娘家家容易心软是常态，不过祖母说句不该说的，你为何要带她去见那被冷家流放的人？”

冷洌被噎的瞬间说不出话起来，“我、我……”

冷柔叹气，这个时候只有她站出去帮他拦下这个话儿了，“是我坚持要去的，祖母不要怪三哥哥。”

她祖母瞧着冷柔，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去，“阿柔，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冷柔摇头，“没，三哥哥把我带走了。”

冷洌冷哼一声，恨不得把脑袋都扬到天上去，“他们想要利用小妹，这我哪能答应，自然要把她带走。”

冷柔说，“他们都跌入谷底了，瞧见了我，想抓住救命稻草是正常的。”

“砰”她祖母放下杯子，“老三，你没事儿干带着阿柔去那地方做甚？！阿柔被府里娇惯的了，哪见过世人的丑恶嘴脸？”

她祖母又说，“这件事儿我约莫着都能猜到你们碰到的谁，是不是冷姝？”

冷柔和冷洌齐齐点头。

她祖母又说，“这娃子我知道，阿柔可知他的明，shu是哪个字？”

冷柔摇头，“我想，应当是同皇帝亲赐，声名鹊起鄃县的鄃。”

她祖母摇头，“是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姝，我本以为善妒是女子家才会有的心思，可你出生之时，你那侄儿冷寒也已经懂事明理了，那日冷寒站在你摇篮前，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敢吵醒你，还叫他今后要好好保护你，冷寒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却欲要拿绣花枕头闷死你，冷寒的阿爹便是你堂兄，我向来帮理不帮亲，将冷寒流放却没处罚他阿爹，这冷姝诞生之地在塞外，男子之身却取了这个名字，寓意何为阿柔你聪慧的很，不用我多说什么，如此，阿柔可还觉着他们可怜可悲？”

冷柔听完呆愣在原地，“我……”

冷洌说，“该死的，我后悔那一会儿没上去给他一脚了，装可怜博同情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冷柔低下头，夙淮也曾说过，难道自己的这份仁慈和怜悯真的是错的么。

她祖母说，“从前谁也不知道你如今会选择做个武官，阿柔，听祖母的一句话，你阿爹总说我善良大度，可如今哪个小老太太不是不忍心杀生的？我倒不怕同你说实话，你那侄儿拿着绣花枕头打算捂死你的时候，我真的动了杀心啊！！可看在他是我冷家的人的份上，这才放过他一马，阿柔，男子要想往上走，他们很轻易就能迈过这一道坎儿，你又如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