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伯伯，谢谢婶子。”程小寒拿到地契一脸骄傲。

“不，不，是该我们谢谢你才对，如果没有小寒的慷慨，这几年我们老两口的日子不会越过越红火。”

“是啊，而且就我们那宅子，如果不是你家一点点修葺，哪里能正常主人呢。”

“对，而且你给的银子太丰厚了，说实话，一百两在定州什么样的宅子买不来，换作旁人才不会买到城南来。”

即将离开定州，程小寒和娘亲商量好，将现在住的宅子干脆一把付买下。

虽然以后可能很少会回来，但是他们的牙牌在定州，以后也不打算迁往京城，这里还有安仁坊，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俗话说：有故居，有退路。

这个老破大，是他们多年的住所，是他们一点点看着这宅子从岌岌可危变雅致精美，程小寒打心底里舍不得退租。

下一任房客，不一定会像他家这样爱惜这个家。

“伯伯，婶子，你们客气了，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当初我们刚到定州，流民入城，拿着钱也没人敢租房给我们，是你们帮了我们，这个恩情小寒一直记得。”

程小寒想起那段岁月，无比感慨。

那时候的她，又瘦又小，一路上被摧残得跟泥巴人似的。

“伯伯，婶子，明日我家摆流水席，请城南一片的邻居都来吃席，不用给礼钱，你们记得一定要来哦。”

“好，我和你伯伯一定去，也希望你们此次进京一切顺遂。”

“多谢婶子吉言。”

“小寒啊，要是京城待不习惯，就回来，家里人永远欢迎你们。”

一句家里人说得程小寒热泪盈眶：“好，伯伯，我记住啦。”

怀里揣着地契，左手牵着伯伯，右手牵着婶子，程小寒知道，自己在定州还有家。

这里的邻居们，虽然大多贫困，却永远热诚，善良。

翌日早。

从城里最大的酒楼请来的四五个大厨和十来个小工便到了。

流水席，程小寒是预备来摆一整天的。

不仅有周围的街坊，还有安仁坊的同仁们。

今日安仁坊挂了歇业一天的牌匾，还附上：如想送别老板，请各位到城南一聚。

底下附上地址，也算不负这些年来城中百姓对程小寒的支持。

顺便在走之前，最后为安仁坊打一次广告。

流水席，人来了又走，去了再来。

从天明到日暮。

柳明霞在厨房监工，她便主要负责迎来送往。

直到傍晚时分，许多吃过席的人去而复返。

她家贴出告示：不收钱，不收礼。

但用大伙儿的话说：“小寒呐，你没说不收食物啊！”

所以，大到米面油，小到地窖里藏起来的水果，定州城中不少人，真的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拿了来。

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物资，程小寒感动地想掉泪。

这些东西，她空间有许多，品相也比大家送的好很多，但这是大家对她的心意，她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日暮西沉后，小院儿才安静下来。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和厨子小工，柳明霞给幺女端了碗手擀面。

“忙活一天，饿了吧？”柳明霞看看院子里的物资，再看看幺女。

这么一大堆，马车也装不下啊！

“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吃吧。”柳明霞轻轻抚摸着幺女的发梢，她幺女就是个万人迷体质，可怎么办呢？

“乖女，多希望你还是小时候，不要长大，还在娘亲怀里撒娇。”柳明霞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

只见程小寒柔柔一笑，扑进她怀里：“我现在长高了，长大了，也可以对娘亲撒娇啊，我永远是娘亲的小福宝。”

柳明霞使劲点头，用手擦一把程小寒吃的油亮亮的小嘴，也不嫌弃，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动作力度之大，差点晃洒程小寒碗里的面。

幸好，作为吃货的自觉，就是人倒了，吃的也不会洒，程小寒一惊又一软，顺从地再次靠过去，手里的碗抓得更牢……

开拔的那日，是个满是大雾的日子。

他们租了马车，没有雇车夫，柳明霞舍不得，打算自己驾车。

程小寒没让任何人来送，特意天刚亮就出城。

她怕见到伤感的画面，哭哭啼啼的，会让她狠不下心，舍不得走。

娘俩先拐了躺知府的私宅，将给知府的礼物交给看门的小哥后，才出城。

京城在东南方，但依着程小寒的意思。

马车，却一路向西北驶去……

前几天，娘俩无比兴奋，一路走，一路聊，一路吃，一路玩。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小寒发现，娘亲每日赶车，突然变得沉默了许多。

也不隔着门帘和自己聊天了，沿途看到群山也不忆当年了。

就连吃东西的时候，也显得味同嚼蜡。

程小寒猜娘亲这是‘近乡情怯。’

“小寒，你为什么会想在去京城之前，先回一趟临北呢？”好多天，柳明霞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临北是家乡，却也是并不美好的回忆。

西戎兵给柳明霞留下太多的心理阴影，她不明白幺女为什么执着要回来看一眼。

“娘亲，我只是……”程小寒脑海中蹦出许多想说的话，心底的感慨，却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想看看河西村还在不在。”

“就算在，村民八成也换了一批。”

“是啊，可我就想看一眼，远远地站在村口看一眼就够。”

再回一次临北，以后我就只当天南朝的程小寒，早不是上一世的那个我。

她说到做到，马车过临北县而不入。

直接去了河西村。

事情如她所料，村子还在，只是村口的石碑上有缺损，那是西戎兵曾到过的痕迹。

她说只看一眼，便真的没有进村。

反倒是柳明霞，真的来了，便想进去瞧瞧，心底期盼着能遇上从前的故人。

“乖，不去咱家老宅看看？”

“咱家的宅子位置偏，村里重新住人后只怕没人愿意去修缮，恐怕早塌了，不看也罢。”程小寒淡淡道。

见她定在原地，柳明霞张了几次嘴，也没说什么。

半刻钟后，仿佛石化一般的程小寒终于动了。

“走吧，娘亲。”

“进城？”

“不进城。”

“不歇歇？直接往京城去吗？”她们马车上带的东西足够多，但人会乏。

程小寒摇头：“不，是现在不进城而已，我……还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她说着，眼神突然充满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