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程小寒睡得并不好。

她知道香炉里点的是齐家特意吩咐的安神香，她已好多年没睡过这样香气环绕的房间，软榻比空间里的席梦思不差，可她还是失眠了。

进出空间多次，她始终不能全身投入进去。

从囹圄中脱身后，她才开始想是不是大礼包长尾巴的关键时期，遇上了麻烦，所以封锁了空间。

“狗狗狐，你可别有事啊。”

“不会，长个尾巴能有什么事儿。”

“它呀，肯定是怕我看见它秃尾巴的模样，怕丑，才不能让我进去。”

程小寒翻来覆去，叽叽呱呱到天快亮。

翻身的次数太多，扯着伤口疼，才安静下来。

等她好不容易睡得迷糊之时，又听见有人唤她。

声音很轻，生怕吵醒她似的，却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小寒，乖女……”

“娘亲？”她迷蒙睁眼，一开始还以为是梦。

“娘亲怎么来了？”腾地起身，又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小心点。”柳明霞虚虚揽住她：“娘亲自然是想你才来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抵说得就是柳明霞不见幺女的心情。

“不过也是为了来告诉你，你大哥回来了。”

不得不说，前后不过四日，大哥就出现在定州，也是神速。

“大哥！”程小寒不自觉拔高声量：“可是舅舅没办法出面，让大哥代劳。”

程小寒略思索一阵，便明白其中缘由，廖南弦是礼部的人，就算要帮她，也没有正当理由离京，他不能亲自来。

所以让还未入朝为官的大哥来，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哥既然到了，想来舅舅那边已经打点好关系，知府以后不会再追究为难我了吧？”

柳明霞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大哥一早便去了知府私宅，身后还跟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人，个个带刀，我看着像是替你去说情，又觉得你舅舅没准还有别的后手。”

“按说哥哥虽然跟着舅舅，却没有官职，跟着他来的人还带了刀，这……”

程小寒不由地猜测：舅舅和大哥不单是来说情的，更像是来报仇的。

舅舅的动作够快的！

“娘亲，您就是来提议告诉我这个的？”

“是，但也不全是，”屋内没有外人，柳明霞伏上幺女耳边：“如果麻烦能尽快解决，娘亲想着，你便能快点回家养伤，不再需要齐公子的庇护。”

“我明白，我也好久没见大哥，想必大哥一定长高了，长成了翩翩公子。”

程小寒顺着柳明霞的话说，她的确想哥哥。

可她觉得娘亲好像更担心齐家，似乎不愿意自己和齐家来往。

每次提到齐家，娘亲总是神色慌张。

柳明霞是来送消息的，没待太久，等到她离开，婢女端着水盆进屋，要伺候程小寒洗漱。

“好姐姐，我有手有脚能动。”她实在不习惯被人伺候。

正和婢女抢毛巾，听见身后沉稳的脚步声。

“你就让她们来吧，否则待客不周，她们该不安心啦。”

齐家一派风流而不下流地调侃道。

两个婢女立刻回身行礼，程小寒再一次默默感慨：富贵人家的规矩真是多。

被按着洗漱后的程小寒，又被搀着回到榻上。

她翘着脚坐在榻上，歪头脆生生地问：“齐哥哥昨夜没睡好？”

齐家的眼神仍有神采，只是眼下的乌青出卖了他。

齐家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还好，听说今早你娘亲来过了？看来你大哥带着监察司的人到定州这事，你也知道了？”

竟是监察司。

程小寒嘴巴长成一个O形，他竟不知道舅舅几时和监察司搭上的关系。

她一个天南朝的普通百姓也知道，督查院是与六部平齐的最高监察机构，而监察司虽然名义上归督察院下辖，可实际上他们只单一对皇家负责。

换言之，只有皇帝或是皇亲贵胄才能调动。

而且监察司拥有其他部门没有的一项权力：先斩后奏。

程小寒吃惊极了，同时，也稍有庆幸，她醒后的这两天一直在想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知府，报了仇，然后带着全家远走高飞。

现在看来，舅舅和大哥已经替自己考虑到这一步。

见她半晌不说话，齐家以为她被监察司三个字吓到。

宽慰道：“放心，你大哥前不久刚中举，身上还未有官职，虽然和监察司的人同来，他却不是身负公务，想来不会太为难知府，你也不用担心日后知府再刁难于你。”

“监察司不会为难知府？”可惜了，还以为大哥这次来能置那个狗东西于死地。

齐家拿不准她的心思，刚才那样说，是怕吓着她，更怕她有负担。

但看程小寒的神色，又觉得这丫头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兴许，也是个有仇必报的角色。

“不过也说不准。”齐家沉声，心中自有计较。

“不提他们了，肚子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早饭来。”

齐家说着便要转身，程小寒没忍住，喊住他：“齐哥哥，稍等。”

“怎么了？”齐家对着她一向语气温和。

“齐大哥，我的伤好的挺快的，既然我娘家来人了，我想……回家养伤，可以吗？”

程小寒前半句还是笑着问的，问到后半句瞥见齐家渐渐冷下来的脸，又不太敢说了，声音越来越小。

可以吗？三个字都没敢出声。

她惯会察言观色，知道齐家没绷住，生气了。

她不懂，不过是想回家养伤，他怎么还生气了呢？

齐家深吸一口气：“先吃饭吧，吃过饭，我让医师来检查你的伤势。”

望着齐家出去的背影，程小寒嘟囔出声：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齐家刚走上回廊，正遇上厨房的人进院来送早饭。

几个厨子见了齐家恭敬行礼，举起食盒：“公子，今日的早饭您看看可还丰富？”

齐家怕程小寒胃口不好，每一餐，必定要先看过。

“这是？”齐家指着其中一个小碗问。

“这是鸡汤小馄饨，府中没有，特意照公子吩咐去街上买的，还热乎着。”

回话的厨子满脸自豪等着挨夸，却只听见头顶传来气声。

“把鸡汤小馄饨撤了，她身上还有伤，不宜吃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