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霞倏地扭头，眼含疑惑：这孩子，该不会以为守夜好玩吧？

柳明霞虽心想她是玩心重，但见幺女举手，也赶紧道：“我和小寒一起。”

李大强似乎没预料到她们会这么积极，憋笑道：“山高林深，守夜可不是轻松差事，你们别偷懒。”

说完潇洒地拍屁股起身，招呼自家人赶紧洗把脸睡觉，他们还得保存体力，明日好赶路。

程小寒和柳明霞都捕捉到李大强眼中的狡黠，他那个眼神，加上迫不及待的语气，明摆着拿他们当下人使唤。

纵然柳明霞一向脾气好，也沉了脸。

一旁，秦大妈好心提醒：“明霞妹子，守夜最耗精神，晚上亏空睡眠，白天有可能体力不支跟不上队伍，前路情况不明，就怕再遇上歹人，到时候跑路都比别人慢。”

秦大妈这话实际说得很直白，她们也听懂了。

李家人估计没安好心，邀请他们同行八成不是为互相照应，是为了找垫背的，关键时刻，甩他们出去顶事儿。

毕竟，今天程小寒才刚经历与山匪的搏斗，深知歹人不好对付。

程小寒忽然也有些后悔，她的本意是怀疑李家人背地里吃独食，想监督，但现在看来却有些得不偿失。

真想偷吃，什么时候都可以，撒谎离开一阵就好。

“秦大姐，其实也不打紧，守夜不都是轮换的嘛。”

柳明霞话音刚落，立刻收到一个‘你太天真’了的眼神。

程小寒也瞧见秦大妈的那个眼神，她猜秦大妈估计吃过亏，了解这家人。

忽然，她想起就在刚才，自己举手主动承担守夜职责时，瞥见李氏和李家老两口投过来的目光。

他们似乎都没看向自己，目光所落的地方是她和娘亲身侧放的包袱。

顿时，程小寒想到什么，打了个冷颤。

他们……该不会在不止想找垫背的，还想要他们的家当吧。

流民逃亡，生死难料，通常有伙伴死在半路上，身边的人自然会吃绝户。

程小寒终于明白李家好几口人，为什么要带上拖儿带女的秦大妈，尤其她还有个身体不好的病弱儿子。

这是等着半路上吃绝户啊！

她不想把人往坏里想，可刚才那几个人的眼神，实在瘆人。

想到这一层，程小寒反而觉得能守夜也并非绝对的吃亏。

钻进娘亲怀里耳语：“娘亲别气，守夜的人能最先发现危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跑路也是我们先。”

“你呀……”柳明霞说不过她，更不知道她的小脑瓜是怎么想的。

但幺女想守夜，她就陪她一起。

吃过晚饭后不久，天色很快暗下来。

逃荒路上，没那么多讲究，有条件就在地上铺一层草和一张粗布当床，没条件就靠在墙角和衣而睡。

由于大家都赶了一天路，实在困倦。

纵然条件艰苦，入睡也很快，还不到子时，便只剩下守着火堆的程小寒和柳明霞还醒着。

万籁俱静地深夜，人总是容易陷入emo。

尤其，他们这一伙儿人都刚经历过不能程度的家破人亡，现今流离失所，前路未知。

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被外敌屠城，那种被迫离开家乡的无助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不确定感，没有经历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程小寒拿着小木棍在戳火堆，扭头看见娘亲正偷偷抹眼泪。

心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突然酸楚起来。

“娘亲，你是在担心大哥和廖先生吗？”

她知道柳明霞一直憋着，她努力维持镇定，不愿多提起自己的担忧，但不代表她没想。

柳明霞吸吸鼻子，赶紧擦了几下眼泪，直起身：“没有，我只是……有点伤感罢了，我相信他们肯定活着，肯定。”

柳明霞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却还不承认。

程小寒想安慰她，但其实对于未来，她心里也没谱，只是红着鼻头去抱娘亲。

娘俩依偎在一起取暖，心里的暖。

“娘亲，我可是小福宝啊，我有预感大哥和廖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相信我。”

“娘信你。”

“等到了定州府，我们的日子一定能回到正轨。”

“一定能。”

程小寒望着破庙外被夜风吹动的杂草，一派衰败与杂乱之气丛生，再联想到当下的处境，不由地想起一句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城池残破，物是人非，前路未卜。

“哎！”她深深叹了口气。

咕噜噜，程小寒一愣，手抵住肚子僵住。

这种感性时刻，她的肚子突然响了，饿的响，很破坏气氛。

但她就是饿，从来没感受过前心贴后背，能贴的这么紧，胃里一点点食物都没有，饿的心慌，饿的直反酸，饿的心情不好。

“给，吃。”

眼前一张大饼突然出现，还以为是幻觉。

“这……”

“小寒尽管吃，不用为将来不确定的日子节省，姓李那家人不像纯良之辈，与其被他们占便宜，不如自己吃掉，明天娘亲去山里看能不能采点鲜蘑。”

“小寒也正有此意。”

程小寒接住大饼，一分为二：“娘一半，小寒一半。”

“娘不饿。”

“娘还当我三岁小孩吗？”趁柳明霞张嘴，她直接把饼塞进柳明霞嘴里：“碰嘴上了，娘得吃。”

柳明霞感动的鼻头一酸：“是，小寒快7岁了，再不是3岁小孩子，知道疼人了。”

娘俩你一口我一口，瞬间吃完一张大饼。

程小寒从没觉得凉了硬了的大饼能如此好吃，面香十足。

吃饱后，守夜的困倦感都没那么明显了。

直到天蒙蒙亮，其他人陆续醒来，娘俩才找了块地方去小憩。

早饭又是野草汤，但大概因为昨天的野菜太难吃，所以李大强主动要求去挖野菜，带着媳妇和小女儿一起去。

秦大妈邀甄若瑜一起去附近捡柴，留下两个老人看火堆。

其余几个孩子各司其职。

一夜没合眼的程小寒刚进入深度睡眠，突然被一阵骂架声吵醒，心气不顺的翻了个身，皱着眉头睁眼看去。

结果看见二哥不知为了何事正和李小虎吵的正凶，两人手上像在撕扯什么东西。

眼看要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