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被双腿凌空薅下床，不等她反应，已经被拖到房门口。

柳明霞已经顾不上温柔，逃命要紧……

程小寒哪里经历过战争，上辈子这辈子，想都没想过。

而此刻，被脸色苍白如纸的娘亲拽起逃命，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完了，明天不能出摊了。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会面临什么。

出了房门，外面明暗交织的光影和惨叫声更加清晰，让她有了从梦境回到现实的真实感。

“娘亲，西戎兵怎么会突然攻打天南，他们预备如何？”

“不知道，他们……在屠村。”院门外的火光又近了，程小寒清楚地看见娘亲颤抖的唇。

屠村！

这两个字仿佛千斤重，砸进她的心里。

兴许是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这时，她才猛然想起村长曾提起过两国关系正吃紧。

程小寒对战争没有概念，不代表她不想活。

求生欲陡然爆棚的她，顿时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面对的画面，和应对之法。

前后不过几秒，柳明霞已经将她从屋里拖出来，放下她又着急转身去隔壁，边跑边喊：“小满！”

身边全是嘈杂声，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她该是被吓傻的，如果她真是个孩子。

但她没有，即便没经历过，她也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冷静。

眼看娘亲进了隔壁屋，她也立刻撒腿往回跑，翻出个包袱胡乱塞了几样东西，等再跑出屋，正好见娘亲拖着睡迷糊的二哥出来。

眼看娘亲边招呼自己，边提着程小满往院门口奔，程小寒陡然变色。

“娘亲，别走正门，”走后院儿。

说迟了一秒，柳明霞已经取下门栓。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院门从外面被踹开，当场四分五裂。

几个身穿甲胄身量魁梧的西戎兵举着长矛利剑踏进小院儿，仿佛一个个吃人的怪兽，三两下将他们按在地上。

“啊！”程小满吃痛的喊，拼命挣扎，柳明霞慌乱地捂住儿子的嘴。

程小寒闷哼一声，心道：这回芭比Q了。

她的两条胳膊被压住，整个人先被按在地上，后又被猛然提起，整一个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程小寒以为满脸凶残的西戎兵会直接将他们就地处置，却不想，这些兵只是将他们押出屋，似乎要往哪里带。

这是第一次，夜晚的河西村被照亮，也因为被照亮，让她清晰地看到村道上斑驳的血迹和死不瞑目的尸骸。

亲眼看见尸体的那一刻，程小寒感觉自己被扭痛的双臂都失去了知觉。

扑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让她麻木，更让她清醒。

她知道，村民们，只怕凶多吉少。

被拖行了一小段路，远远地她看见被冲破的程家大门和两具倒在门口的尸体，一高一矮，横在那里。

她有了预感。

本不想看的，可路过门外时，却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只一眼，正好与程冬至死不瞑目的视线撞上。

程冬至，死了，他只有12岁。

死的极惨，似乎因为反抗，肚子上被划开一个大窟窿，应该是长矛搅动留下的。

长矛是西戎兵最擅长的兵器，坚硬，冰冷，痛苦……

程小寒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别过脸，闭上眼。

他猜程冬至身边躺着的应该是程有富，她生物学意义上的大伯。

但她不敢看，也不想看，确切地讲，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具尸体。

如果可以，她想一直闭气，因为血腥味一直钻进她的鼻腔，让她不由地发抖。

——

陡然失重，脸朝下与冰凉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感觉自己被丢在地上，她才睁眼。

迅速环顾四周，她发现，这里是村长家的院子。

但是，却不见村长，院子里大多数是老弱妇孺。

她猜，村里还活着的人恐怕都在这里了，村里的青年和壮年的男人应该已经被杀，村长也……

目光下意识去寻程小满，幸好，二哥被丢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幸好，二哥看起来还是小孩子，没什么威胁的模样。

“小寒，小满。”刚被丢在地上，柳明霞便爬过来，左右手各护一个，紧紧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小院儿不大，挤满了瑟瑟发抖的村民和十几个满脸肃杀的西戎兵。

因为他们被丢进来，小院儿里又泛起一阵动静儿。

李婶趁机挪动过来：“大妹子，小寒，小满，谢天谢地你们还活着。”

柳明霞对李婶小幅度地点点头，回应她。

程小满一脸坚毅的瞪着西戎兵，却知道自己打不过，只恨得将牙齿咬出咯吱的声响。

程小寒伸出两根指头偷偷扯了扯李婶：“婶子，西戎兵想干什么？”

李婶低头看她一眼，蚊声道：“好像是北面失守了，西戎想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定州，临北县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临北已经被攻破了？！”柳明霞大惊失色：“惊蛰和廖先生还在城内！”

李婶摇头，正要再说，突然一把长矛直指过来：“闭嘴！”

“所有人都闭嘴！”

顿时，刚泛起涟漪的小院儿又静默下来。

不能交流，程小寒只好盯着周围观察。

其中一个西戎兵明显级别高些，穿的甲胄更高级，他指了指角落处，立刻有两个兵押着一人站出来。

等那人出了阴影，程小寒才看清，被提上前问话的竟是里长爷爷。

附近的村庄，恐都突遭巨变。

“老头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临北守城的兵士什么时辰换班，还有临北的兵都驻扎在城中何处，我就放了他们。”

那人用轻蔑的语气说，仿佛是在恩赐。

话音落，指了指四周的老弱妇孺，又威胁道：

“你要一直不言语，这些老人、孩子、妇人就会像狗一样死去，我保证叫他们比外面那些人死的还惨！”

西戎兵似乎已经和里长交谈过不止一次，耐心快用尽。

里长被五花大绑，看起来浑身狼狈，还受了些伤，但头却一直高昂着，死死盯着面前的西戎兵，像在看一个死人般，一语不发。

“你！”西戎兵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回话，反而被盯得发毛。

转身跺脚，怒道：“好，不说是吧，我就先治你的嘴硬。”

说着随手指向人群：“把那个孩子手脚打断，吊在院子中央，制成皮影戏的皮影玩儿。”

伴随一阵惊恐声，程小寒定住般睁大双眼。

那人说的孩子，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