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自知这个成语用得不准确，但她真的很好奇。

廖南弦对自家好，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问是不可能问的，她小小年纪，不能一上来就立个八卦的人设。

她站在那里发散思维，完全没注意听廖南弦对程惊蛰的交代。

虽然没认真听讲，但她的余光一直能瞥到廖南弦，之前她以为廖南弦只是个清隽书生，没想到，面对学生，他也有威严的一面。

——

直到程惊蛰千恩万谢辞了廖南弦，拉她出学堂门。

程小寒才知道，三日后，程惊蛰就要卷铺盖进学堂。

“这么快，秋招的学生不是还没入学吗？”

“廖先生说我不用跟新生一起入学，让我先跟着老生一起听课，我入学的年龄大，先生怕我落下太多，以后跟不上。”

程惊蛰知道廖南弦让他当助教是假，让他尽快入学才是真。

程小寒见大哥的脸上满满都是对学堂生活的向往，差点没忍住笑。

心想到底还是小孩子，之前一直喊人家大名，这会儿却先生，先生的叫起来。

程小寒没提醒程惊蛰，他对廖南弦称呼的变化，但她猜，这两人没准以后会处的很好，也许会成为朋友。

兄妹俩没闲逛，办完事就往家赶。

到家后，程惊蛰迫不及待将三日后入学做助教的事说了。

柳明霞还没说什么，吃馍馍的程小满突然哇地一声哭了：“不要，我不要大哥住学堂，我要大哥回家住，呜呜……”

程小满对当助教这件事完全没概念，他原以为大哥能像其他学生一样，每天回家。

结果，程惊蛰告诉他，十日一次的休沐，才能回家住一天。

程小满第一个想到的是：晚上要自己睡觉，他害怕。

但他要脸，他不说，他就哭着要哥哥。

全家被程小满这一出闹懵了，柳明霞边给小儿子擦眼泪边说：

“小满，大哥不在家的日子，娘亲和幺妹还靠你保护呢，你是小小男子汉不可以哭哦。”

程小满惊讶的听到，他还有这份责任，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程惊蛰皱着小脸安慰弟弟：“快别哭了，大哥去学堂寄宿，每月还有100文钱可拿呢。”

程小满：大哥才比我大不到两岁，都挣铜板了，我真是个废物……

“哇哇！”哭得更凶。

柳明霞和程惊蛰面面相觑，这孩子到底怎么了，突然这么离不开哥哥，平时也没看出来啊。

程小寒被哭声吵得头疼，啃了口馍馍，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指了指脚边的大礼包：“二哥，别哭了，大哥不在家的日子，我叫大礼包去隔壁跟你睡，行了吧。”

嘎，程小满哭声瞬止。

柳明霞和程惊蛰望着程小满后知后觉，这家伙，原来是不是离不开哥哥，纯粹是胆小。

程惊蛰一脸无语，狠狠咬了口馍馍，剜一眼程小满。

要不是他今天高兴，一定提溜程小满出门，好好练练他。

俗话说，打弟弟要趁早。

接下来的两日，一日下地，一日出摊，全家人都很忙。

没人再提起程惊蛰入学堂的事，直到三日后的清晨，家里才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原以为最闹腾的会是程小满，却不想，一脸不舍眼眶红红的却是柳明霞。

程小寒理解她的心情，儿子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她一天，今后，一离家就是十日，在家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少。

也许，直到今日，柳明霞才反应过来，程惊蛰已经长大。

眼看李婶的驴车已经等在门口，柳明霞收拾包袱的手速却越来越慢，程小寒有些等不及。

提议：“娘亲，今日让小寒送大哥去学堂吧？”

“这……”柳明霞手上一顿，透过幺女清澈见底的眸子明白她的心思。

幺女嫌弃自己爱哭，怕她去送，会在学堂前大哭，那场面恐怕不好看。

学堂前来往的人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送儿子进学堂当助教，而是儿子被学堂拐卖走了呢。

“也好，小寒跟着去，娘亲放心，让你李婶把你带回来就行。”

程小满举手：“娘亲我要去送哥哥。”

“一边儿去，等会你带着大礼包上山采药去，凑什么热闹。”柳明霞白一眼小儿子，这小子主打一个没心没肺。

程家老宅门外。

柳明霞揣着手，眼巴巴地看着驴车驶远，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偷偷抹泪转身回屋。

有驴车，一去一回，用不了太久。

而且学堂是不许外人进入的，程小寒和李婶都只能送到门口。

廖南弦亲自出来接程惊蛰，帮他提被褥和包袱。

程小寒叮嘱哥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挥着和他再见，约定十日后的傍晚再来接他。

不到午时，程小寒和李婶已经回到河西村。

“婶子，大热的天，驴车就到你家门口吧，剩下一点路，我走回去就好。”

“真的不用我送你？”李婶怕她细皮嫩肉地被大太阳晒坏。

“我没那么娇气。”程小寒笑说，挥手再见。

“小寒，等等。”李婶叫住她，像有东西要给她，急忙进家门。

不多时，从家拿出个大筐递给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寒，婶子知道你跟城里的济世堂有往来，能不能帮我问问，这东西他们收吗？”

程小寒低头一看，是一筐连翘，不过品相一般。

“收的，连翘是药材，而且浑身都是宝，婶子这是去哪里挖的？”

“后山上，不过不太好挖。”

李婶说着缩了缩手，她是想掩盖，反而被程小寒注意到她手上有好些细密的口子。

程小寒立刻想到连翘的生长环境，800-3200米之间的山坡。

而河西村的后山再往高处去，到处坡陡林密，荆棘遍地，村里人很少往高处去。

这年头，活着已经用尽力气。

平日里总是笑嘻嘻地热情开朗的李婶，也逃不开大环境的影响。

看起来，她有房有地有驴车，还有个高中举人的弟弟。

但细想下，她夫君早亡，独女嫁人，弟弟是他男人早些年在路边捡来的，几年前，也搬了出去，现在家里只剩她一人长年独居。

程小寒看着那些连翘，突然才意识到：也许，李婶一个人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