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程惊蛰和程小满背着背篓早早出门上山，柳明霞舍不得幺女辛苦，让她在家歇一天。

进入六月，天气愈发炎热，干活要趁早，到了中午太阳毒的压根不敢出门。

柳明霞准备去河边洗衣裳，顺便领程小寒去踩水纳凉。

“小寒，娘拿盆，你等会儿记得锁门。”

举起一大盆换洗衣裳，她边回头朝屋里喊，用脚拨开门。

前脚刚踏出去，突然，被吓了一跳，用爪子抱住她的腿。

起初，还以为是大礼包，可又一想，不对，大礼包早上和儿子们上山去了。

奈何大盆正好挡住视线，她费力的往旁边移了移，才堪轻抓住自己的爪子。

“赵春花！”柳明霞看见她的衰样就头大。

见她出来，赵春花扯着嗓子就嚎：

“哎呀不活啦，大伙快来看看呐，小灾星一家要谋杀亲奶奶和亲大伯呀！”

“赵春花你别胡说！”

谋杀她？犯不上，脏手。

“还不承认！”赵春花翻身继续躺倒，双手死死拽住柳明霞的裤脚。

“你家小灾星非要和我们签什么契约，就是在设计谋杀我们全家。”

“对，小灾星要杀奶奶，杀大伯！”突然，身后传来另一道尖利的声音。

柳明霞一抖，回头才看见靠在墙边的婆婆。

“你……怎么也……”

不等柳明霞问清楚，只听程家老太太又一声冷哼：

“你敢说小灾星不是故意诓骗大伯和她签契约？

若不是使坏，好好的一块地怎么会半个月就荒成那样？你自己想想，这合理吗？

她就是坏心，一面假装帮衬我们，让她大伯没空管理自家的地，一面偷偷往西瓜地里放毒，搞死她大伯辛苦种下的种子。

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往绝路上逼！”

老太太话音刚落，赵春花又抢过去：“对，小灾星是要吸干我们的血，让我们永无翻身之日啊！

乡亲们，我家男人和儿子都饿的起不来床了，你们来给评评理呀！”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给柳明霞说话的机会。

她们早算计好，大早上来堵门，泼皮无赖似的往地上一躺，好像谁嗓门大谁有理。

整一个‘倚老卖老，为老不尊’。

早饭刚过的时间，家家户户准备上工。

两人这么一躺，一喊，纵然程家老宅在村里最尽头，也有人能听见，能看到。

只不过上次程家分家的事闹得太难看；

程冬至被打的传闻，也不是密不透风；

再加上最近不知道是谁在村里散布消息说程有富是瘟神，因此，任凭这边多‘热闹’，始终也没有乡亲敢上前来。

顶多远远看两眼，就溜了。

虽然无人围观，没达到两个泼皮无赖的预期，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继续吼。

程小寒在屋里也听见了，嗷嗷的叫声，还以为谁在杀猪。

她跑出来便看见眼前这一幅景象：

地上，四仰八叉的赵春花骂骂咧咧，墙根，癞皮狗一样的程家老太太怨声载道，一旁，涨红了脸的柳明霞完全懵掉。

这一幕，虽是预料之中，却也是预想之外。

老太太都豁出去了，程有富和程冬至竟然没来。

如果说程冬至是伤势未愈，那程有富呢？总不能是真快饿死了？

看来，他们也知道干这事儿太丢人，才不让家里男人出面。

“娘亲。”程小寒迈着小短腿跳出门槛。

见到幺女，回过神来的柳明霞才想起先把手里的大盆放下。

“小寒，他们……”

“听见了。”程小寒的脸色白了白。

是她小瞧了这家人脸皮的厚度。

“奶奶，大妈，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么热的天，撒泼也没用，你们先起来回家，有什么赶明儿找里正，咱们拿契约说话。”

程小寒抱臂幽幽地看她们一眼。

她一个小姑娘显示出的莫名冷静，和两个蛮不讲理的大人形成强烈反差。

“呸，我信你个鬼，别想打发我，今天不赔钱，我们就不走了。”

一见到程小寒，赵春花忍不住暴露了目的。

她急啊，地上，烫。

再过一会儿，到了中午，只会越来越烫，她怕撑不住。

程小寒斜一眼地上的赵春花，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戳人心的话：

“白纸黑纸签的东西，我要赔什么钱？你们没种好我家的地，我作为田地所有人，没找你的麻烦就不错了。”

“你……”

“你什么你，回去看看契约，上面可写清楚了，不论瓜果蔬菜，租地三个月后不给我家交够一百斤收成，要罚误工费的，你们把我家的地种毁了，是误了我的工，耽误我赚钱。”

“我……”

“我什么我？里正当的见证，大家都认可的事，你别想抵赖，否则这回我一定把你们告到县太爷那里去。”

“……”几次三番被噎，赵春花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老太太见赵春花吃亏，再看程小寒一脸的淡定，更气的脑袋充血。

她万万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小灾星的本事见长，牙尖嘴利更甚从前。

而最让她气到发抖的是：偏偏小灾星还挺淡定。

“你个小灾星，你不要脸，什么误工费？闻所未闻！你简直是黑心地主！”

老太太激动得差点撅过去。

程小寒瞪她一眼：“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

“我怎么了？”

“一个当奶奶的咒骂自己孙女，一口一个小灾星就算了，还说我不要脸，我才多大，我要是不要脸，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就是咱家最老的那根梁。”

程小寒说完指了指赵春花：“契约的事你问她，他们自己要签的，我可没逼他们，我没什么可说的，大不了对簿公堂。”

程小寒自己拟的契约，总不能还对大伯一家有利？

她就怕这事闹不大呢！

听她拿契约说话，一点不上套，不被带动情绪，程家老太太和赵春花一对视，知道：今儿，私下解决不了啦。

干脆，最后一层脸皮也不要了，耍起无赖。

“行，你去找村长和里正来，今儿到底要人来给评评理，看那契约写得合理不合理！”

说着，老太太也往地上一躺。

程小寒瞥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两只‘王八’，又看看头顶的太阳，且让她们先晒着。

要找人评理是吧，行。

“娘亲，您回家把门上锁，等我去找村长和里正来。”

程小寒如她们所愿，转身闲逛似的慢悠悠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