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程小寒骂他们是流民讨饭的，程有富和赵春花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一个黑成锅底，一个差点没挂住假笑。

尤其程有富，他快要绷不住。

偏偏赵春花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再忍忍，别忘了咱们今天来干什么来的。

程有富自觉身为长辈和程家长子，被晚辈挑战了权威，脸上挂不住，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撕破脸，干脆抱臂冷哼一声，退到一旁不说话。

赵春花白一眼程有富，只得唱起单口相声。

“你这孩子，哪有什么流民。”柳明霞掩面笑说，立刻调整情绪。

任何一个人都是有优点的，哪怕是赵春花，脸皮厚、能屈能伸，就是她的优点。

“十里八乡的就咱河西村最穷，有流民也不会到咱这地方来乞讨啊！”

赵春花边说边亲热的凑过去，硬把小米塞进程小寒怀里。

程小寒自然不要，但奈何她人小，力气小，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拗得过赵春花。

刚把手里的陈年小米‘送’出去，赵春花就盯上院子墙角的几个硒砂瓜：“弟妹，听村里说你们种西瓜丰收了，是真的呀！”

赵春花夸张地说，一双三角眼直放光，一脸贪婪。

柳明霞见她一点不掩饰，打心底里更恶心这人。

看赵春花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随时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亏了我家小寒，没有她，大哥分给我们的那块地到现在还只能荒着，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也种不出东西来呢。”柳明霞阴阳怪气道。

她的意思很明白：那块地能结出西瓜，和你家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赵春花仿佛看不见柳明霞黑脸，呲溜一声口水：“哎呦，还是咱家小寒有本事，怪不得弟妹事事都听小寒的，这瓜这么大个儿，肯定很甜。”

咱家小寒？谁跟你是咱家，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两家可早分家了。

柳明霞一阵无语，她知道赵春花打的什么主意。

但西瓜，她不能给。

一个瓜，虽值不了几个钱，可这家人什么品性，生活了十几年她太了解。

今天要瓜，你给了，明天就会上门来要粮要肉，后天就会直接来要钱，不给就是小气，是不顾亲情。

抢了你的东西，还得骂你，质问你：为什么前天昨天能给，今天就不给了？

保证沾着毛毛一千斤，好处占尽，还扣你一脸屎盆子。

柳明霞不想和他们废话，见到他们就头大，几步走过去接过幺女手里的小米，打算还回去，断了他们的念想，却不想，见幺女给她使眼色了。

她还没搞明白什么意思，就听程小寒幽幽开了口。

“娘亲，给大伯和大妈拿个西瓜回去吧。”

赵春花满脸疑惑地望过去，怔住不动。

倒是一旁的程有富，脸色有所缓和。

赵春花更是喜上眉梢，已经敲敲打打，挑选起来：“小寒懂事，大妈没白疼你。”

程小寒：不是没白疼我，是没白让我疼。

程小寒不动声色，扬起天真无辜的小脸，趁赵春花高兴，追问道：“大妈，您家是不是最近有难处，快揭不开锅了？”

柳明霞一惊，伸手捏了捏程小寒的胳膊：乖女，这可不兴问。

“是有些困难。”赵春花毫不避讳。

“几次路过大伯种的那块地，都见地里收成不好，韭菜还没手指头长，今天又看大伯大妈的气色，确实不好，有些日子没见你俩都瘦了呢。”

“可不咋地，你奶奶和大哥都饿的面黄肌瘦，家里都十来天不见荤腥了，看在亲戚的份儿上要不接济一下我们，可行？”

赵春花的脸真大，当着程小寒的面还敢提程冬至那个狗东西。

程小寒默默咬着后牙槽，笑容里全是善意：“那是怪可怜的。”

程小寒一面示意娘亲别慌，一面在院子里踱步。

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

程小寒仿佛听见程有富和赵春花心中无声地呐喊：小傻子，快来接济我们，保证吃到你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样吧，”程小寒叹了口气，仿佛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家的那块地以后租给大伯家种可好？”

不等其他人反应，程小寒又道：

“最近确实忙，和城里的药材铺签了契约，要定期送货，还租了城里的一个摊位，打算做点小生意，大伯大妈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这其中要费多少心力。”

“可是那块地儿，弟妹不是说只有小寒你才……”

程小寒没给赵春花疑惑的机会，打断道：“那块地能结出西瓜，其实全靠全家齐心，一开始只有我娘在忙活，自然不成，后来全家齐上阵，日夜耕种浇水，施肥摘蔓，能一样吗？”

程小寒不好意思似的捂嘴笑笑：“我娘对外说说是我的功劳，还不是偏心我，其实只要足够努力，谁种都一样。”

说完，冲着娘亲挤眼笑：“娘亲，大伯一家怪可怜的，咱把那块地租给大伯家一年，帮他们度过难关。”

柳明霞：“……行。”

“一个月50文，便宜租给大伯可行？”

柳明霞：“……好。”

“大伯一家种出来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两家都一人一半平分，可以吗？”

柳明霞：“……可。”

“我现在就去拟一份契约，亲兄弟明算账，大伯，没问题吧？”

程小寒突然转头问程有富。

程有富下意识点头：“没问题。”

“大伯大妈稍坐，小寒去去就来。”

程小寒甜甜一笑，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份契约。

“大伯大妈，走，咱们去找里正，在他的见证下，签字画押按手印。”

程有富和赵春花对看一眼，幸福来的太突然，嘴都快咧到耳根。

看程小寒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一个月才50文，还能得到地里一半的收成，这可白捡有什么区别？

赵春花已经在谋划，日后要如何霸占地里的全部收成，嘴上却把程小寒夸上了天。

“小寒，恭喜你，马上要从农家小丫头，摇身一变成小地主婆了，以后我和你大伯可都是给你干苦力的佃农，都要听你的呢！”

程小寒呵呵一笑，看赵春花的眼神也同样像看傻子。

“承大妈吉言，我的确要秒变小地主婆，但大伯和大妈可不见得是佃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