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坐高凳上，等着娘。”

程小寒顺着娘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马猜到八九分。

紧挨柳明霞睡觉的床边有个高凳，旁边是张旧桌，凑合能当梳妆台，上面摆着程小寒买的铜镜。

“好嘞！”她甜甜应声，迈着小短腿，几蹦几蹦地跳上高凳。

“乖，先把眼睛闭上。”

“到底是什么呀？”娘亲怎么还学会卖关子啦。

闭上眼，就感觉自己稀疏的头发被扒拉了一阵，再睁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变了样。

稀疏泛黄的头发被柳明霞细致地梳成两个小揪揪，用红色的丝带绑起来，丝带还特意扎成了蝴蝶结的样子。

像个小哪吒似的。

“哇！谢谢娘亲！”

“娘亲进城买蜡烛，路过街边卖发饰的铺子，一眼就相中，怎么样？喜欢吗？”

红色的丝带配上程小寒巴掌大的白净小脸，甭提多可爱，柳明霞越看越中意，她幺女长得好看，简单扎一根头绳就像小仙子。

“好看，太喜欢啦，谢谢娘亲。”

这是程小寒第一次主动抱住柳明霞，吧唧亲了一口她的脸。

程小寒是真的挺感动。

也许在条件还行的人家，一根红头绳根本不算什么。

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点铜板也都是先解决温饱。

谁家有心思买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尤其还是给家里的女孩子买。

那都是一个个准备泼出去的水，她们的美丑谁会在意？

程小寒突然能理解，上一世小时候陪姥姥看老电影时，电影里的那个画面究竟有多温馨：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

二尺红头绳，正是身为佃农的杨白劳对女儿的爱啊！

程小寒红了眼眶。

柳明霞以为是幺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太激动，哪个小女孩不爱美呢？

想想又忍不住自责，她幺女六岁半了，才第一次有头绳扎，这些年当真过得可太苦。

“等以后到了总角的年纪，娘再给你买更漂亮的头饰，买珠花，好吗？”

“娘亲买什么小寒都喜欢，不买小寒也喜欢娘亲。”

“乖，你真的……”太懂事了。

柳明霞又被幺女的一句话感动到呜呜呜。

母女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内心都被对方的真情实感填得满满的，满满的都是幸福。

——

往后几日，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样过。

上山挖药材，下地撒种子，前院养鸡逗狗，后院除草补墙，各自分工，忙得不亦乐乎。

而程家老宅也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柳明霞意识到以前日子穷苦时，自己太节俭，亏到孩子们，这几日总进城。

一买就是一箩筐，吃的穿的用的，没少给三个孩子添置东西。

而一向节俭的柳明霞突然买买买个不停，自然引起了村里其他人的注意，一时非议不断。

说什么都有：

柳明霞借着进城的机会私会男人啦；

程家搭上了城里的富户，准备全家进城给人家当家仆去；

更有甚者，说她家通过不正当手段一夜暴富，已经在城里买了宅子，最近正在布置新家呢！

呵呵，程小寒倒是希望其中有些流言是真的。

这日，晌午。

除了出门撒欢不见人影的程小满，其余人都在家窝着。

天气渐热，大中午的都怕出门。

程惊蛰在背书，柳明霞在纳鞋底，程小寒在一旁悠哉悠哉地撸大礼包。

“啧！”

程惊蛰第三次发出恼的声音时，柳明霞才抬头：“别急，读书不是一天两天能速成的事儿。”

“娘亲，可这首词我都背了大半天了，还是记不住，”程惊蛰苦恼的扯了把头发：“八成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要能有幺妹的脑子就好了。”

“那倒是！”说起幺女，柳明霞顿时得意。

“你爷爷留下的医书和药方，咱家谁都看不懂，只有你幺妹，三岁识字，六岁熟读医书，自学成才。

这几次，咱家能存下银子，多少都沾了你幺妹懂医术的光不是？

惊蛰，娘对你的要求不高，你既然脑子不好，又有读书考功名的心思，就笨鸟先飞，多努力，日后能考个举人就行。”

脑子不好，考个举人……就行。

程惊蛰：娘亲，你要不要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夸幺妹就夸，怎么拉踩上了，完了还不忘给我定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程惊蛰欲哭无泪，一旁的程小寒也羞红了脸。

她惭愧，她能赚来钱，可不是靠原主脑子里那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医学知识。

“娘亲，大哥哪里笨，大哥是顶聪明的，勤奋又好学，小寒觉得大哥日子定能成才。”程小寒帮衬道，转移注意力。

柳明霞哈哈一笑：“那要看跟谁比，跟小满比，你大哥确实不错，至少不给我惹事儿，也不会整天疯得不见人。”

“娘亲，呜呜……”河西村这地界邪，柳明霞刚提起二儿子，院里就听见程小满的哭声。

三人齐齐抬头，一见程小满那泥打滚的样子，柳明霞又是一惊：“哎呦，怎么了这是？”

“二哥，你跟人打架了？”程小寒一眼看见二哥胳膊上的淤青。

“小满，别哭，先说清楚怎么回事。”

程惊蛰心疼弟弟，拉程小满进屋，不嫌弃地拿干净地手擦了擦他又是泪又是泥的小黑脸。

“他，他们说咱家最近日子好，是因为，因为幺妹好看，被十两银子卖了，要去城里当，当童养媳去，过几天就不在咱们村了，我，我就跟他们打，打了一架……”

程小满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边说边哭，断断续续总算说清楚。

“谁，谁说得屁话？”一听和程小寒有关，柳明霞就要炸。

“村头的狗剩。”

“哼，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柳明霞撸起袖子就要冲出门，却被程小寒拦下：“娘亲，先冷静。”

“娘亲，狗剩才9岁，一个熊孩子，您去撕烂他的嘴也没什么用。”

“那我就去找他家长理论！”

“可村里最近关于咱家的谣言这么多，家家户户都上门去理论吗？”

“那怎么办？”程惊蛰也急得不行，小眉头皱在一起：“我和小满一起去，把那个狗剩打到爹都不认，行吗？”

“娘亲，大哥，你们都别去，你们去了事情反而不好办，闹大了，人家一句，孩子间的戏言也当真，反而显得我们像领了那些流言，心虚似的。”

程小寒指了指哭得流鼻涕的二哥：“这事儿还得让二哥自己来解决。”

她忽闪着大眼睛，看起来已经想到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