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攸宁送他的？

赵承渊可知晓？

赵承渊当真能容忍攸宁送他花灯？

赵宸心中思绪纷杂，更多的却是欣喜，拿着灯笼爱不释手。

卫霄见太子爷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也跟着高兴，他拿出来火折子说道，“卑职看旁的府邸都挂着红灯笼，很喜庆。太子爷，要不咱也挂上？”

赵宸环视了下黑漆漆的太子府，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丝热乎气，点头道，“是该挂上。”

他拿出来火折子将灯笼里的蜡烛点上，挂在亭子前的两角，清冷的府里顿时有了节日的热闹气氛。大红灯笼发出温暖的光，似将亭子四周的雪都消融了。

赵宸在亭子外负手而立，仰头看着灯笼上的“平安”，深沉的眸子里漾着粼粼暖意。

你也要平安。

卫霄趁热打铁，说道，“太子爷，您还没用晚膳，要不，卑职让膳房将晚膳摆到这亭子里，您边赏灯边用？”

赵宸依然看着灯笼，道，“好。”

卫霄脸色一变，疾掠折回。

他在想，这灯笼里的火药是谁放的。

定然不是攸宁，攸宁即便之前怨恨他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让他死。且她若想让他死，只需一句话就好，不必费心做这些。

回到寝殿，在明亮的灯光下，卫霄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他如今能捉弄的也就是赵承渊和几个侍卫，可今晚到目前为止，也没见哪个人倒霉。

正在跑来跑去的陈衡戈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陈衡戈见她如此，顿时消了气。

可赵承渊若想杀他，不会用这般低劣的手段。

卫霄压下心头酸涩，说道，“太子爷，咱回寝殿上药包扎一些吧。”

灯笼上有攸宁的字，他便会放松警惕欣然接受，还会将它们点上欣赏。

赵承渊，会是他吗？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叶常在一旁哈哈大笑，丫鬟们也在窃笑，没人去扶他。

跟在韩攸宁身后的铃儿低声嘀咕，“七公子这话倒像是六公子说的。每年上元节作诗，六公子只会背这两句。”

说到最后，铃儿的脸上有几分黯然，眼圈也微微泛红。

陈衡戈自个儿爬了起来，叉着腰瞪着铃儿，“谁说我只会背这两句了，我会的诗多了去了！”

韩攸宁笑，知道还有别的故人惦念着自己，是高兴的事。

他冲到赵宸身边，将他手中紧紧攥着的蜡烛小心翼翼拿了出来，融化变软的蜡烛已经被捏得变了形，露出下面一个紫黑色的竹筒。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啊！好看，好看！”

而太子的手，已经被烛火灼得通红，有的地方隐隐起了燎泡。

天灯飞远了之后，韩攸宁徜徉在挂满花灯的游廊，煞有兴致地欣赏。

因着身孕，韩攸宁不能出府赏灯，不过府里这些各式各样的灯笼已经足以让她开怀。

陈衡戈的兴致最高，不时和叶常高声笑闹。

赵承渊看向游廊的对面，罗平站在那里。

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便跑远了。

“无妨。”

虽说这些上比起太子爷过去这一年在战场上受的、在雪山上受的都算不得什么，可若只是为了护一个灯笼……

亭子上的两个灯笼不见了，地上一片狼藉，有碎裂的红纱，竹条，还有断裂的亭子檐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石硫磺的气味。

方才在外面光线暗，太子爷的衣裳又都是黑色的，他并没注意——太子爷身上，好几处伤在流着血！

铃儿也不怕这个小公子，反倒对他比旁的丫鬟要更亲近些，毕竟她是陈府出来的丫鬟。

卫霄劝道，“您每日要去御书房，伤的又是右手，怕是写字多有不便。”

以前他若是做了什么坏事，比如捉弄了哪个哥哥，便是这么一副表情。

卫霄松了口气，暗道只要是为晋王妃好，太子怎么都是乐意的。

赵宸低沉着眸子，没有应声。

只是六哥今晚高兴得有些过分。

赵宸抬眸看了他一眼，“走吧。”

“不必。”

陈衡戈气得直跳脚，“取笑我六哥也不成！我听我姐说了，我六哥厉害着呢，十五岁中秀才不简单了！”

赵承渊则始终跟在她身边护着。

他的目光始终在桌上摆着的那盏灯笼上，平安。

——

晋王府里处处挂满了灯笼，生机勃勃。

何苦来哉！

赵宸神色不动，任由卫霄为他清洗伤口、包扎。

尤其是，今年的上元节还有六哥和孩子陪着她呢！

玄色的衣裳被尖锐的碎石、竹条划了口子，露出来里面血淋淋的皮肉，皮肉上甚至沾了些许细碎的黑屑，触目惊心。

卫霄面露喜色，咧嘴笑着快步跑开了。

卫霄见太子爷不应，又道，“您这手伤着无法写字事小，若是闹大了皇上追究下来，再查到晋王府去……”

卫霄的目光落到赵宸手上，“太子爷，您的手！”

太子是见另一盏灯笼爆了，便想着将这一盏灯笼给抢救下来，不被毁了吧。

赵宸低头看着手中的灯笼，语气冷淡孤寂，没了方才的生机。

赵宸站在狼藉的台阶下，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熄了烛火的灯笼，站在那里不动。

她俯下身笑嘻嘻道，“我取笑的又不是你，你着急什么呀？”

“好好好，你说厉害就厉害。”铃儿笑道，“看不出你对你六哥还蛮好的，你说的对，他是极好的人的。”

他追上去，“太子爷，卑职来替您拿灯笼。”

可这灯笼的确是出自晋王府，那人会是谁？

他没跑多远，便听身后“砰”地一声巨响，似是爆炸声。

两个灯笼是一前一后点燃的，想必爆炸的时间相隔也不过是一瞬。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太子却及时地将它抢救下来了，先比当时他连半分的迟疑都没有，甚至半分没考虑过这灯笼会不会在他拿的时候爆炸，自己是否会被炸伤。

竹筒看着不大，却颇有分量，里面塞着满满的硝石硫磺。

他低声叮嘱了攸宁几句，又让叶常莫乱跑，方走过去。

罗平低声禀道，“王爷，七公子差人送了两盏花灯去太子府。”

赵承渊蹙眉，“然后呢？”

“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