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张政已经张开眼睛了，他似乎有些空洞地直勾勾看着眼前。好半晌那个魂魄才归位一样。

“老魏、赵颖……”张政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边，还是已经到了地狱与天堂？

随着又一声电击落地，高文武终于剧烈地痉挛起来，只是眼皮仍是紧紧闭着，两片嘴唇却在疯狂地颤抖，他不断重复一句话：“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前方有猛兽，高文武都会面不改色地提着枪冲出去，可是现在的高文武完全浸泡在无边的恐惧中。

“老高！老高！你快醒醒！”赵颖发现她的眼球干到冒火，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那边，魏远已经开了一瓶水给高文武灌进去，水流从他的唇部漏下来，根本喝不进去。

会如此恐惧只有一个原因，高文武知道这个地方的逻辑（真相）了。

最后高文武终于有了反应，他似乎胃部反应在干呕，真的只是干呕，因为什么都吐不出来。

此时张政终于回过味来了，眼神也不再那么迷茫，他脱口而出了一句：“又、又来？”

他艰难地从座位上起身，浑身骨头已经跟散架无疑了，他用力爬向了高文武：“老高怎么样了！？”

他绝望地躺在高文武旁边的记忆，让他打了个冷颤。

没想到有一天能这么沉浸式体验死亡，以为死亡是一次性永久，结果发现是土拨鼠之日。

土拨鼠之日也行，老高不能真死！

高文武在剧烈地痉挛和呕吐之后，又疲惫地瘫了下去，但是好歹气息回来了，算是抢回一条命。

“老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政声音都在干冷。“我们到底，活还是死？”

这个灵魂问题，赵颖脸色也变了变。

魏远抬起眼眸，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着恐惧的光，此刻都是又疲惫又丧到无言。

然而魏远接下来的话让车内气氛全都变了：“这次，你们都见到阿善了吗？”

赵颖手里的纱布掉到了地上，她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张政也变了颜色，两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张政还记得他之前自己濒死之时，姜善一次一次喊他的名字，醒来！醒来！张政！

张政忽然就要哭出来了。那太真实了，真实到怎么否认都否认不了。

“老魏，我们这TM不是梦吧……”这让人怎么接受。

现在张政，仍还处在最底层一无所知的逻辑链中。但赵颖不同，她之前和姜善通了话。

“阿善说我们被困在了时间，”赵颖说道，所以刚才赵颖醒来之后的反应还算快的，没有懵太久。但此时她还是怕了，即使在那个时候，姜善也在鼓励着她，“我被困在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这个时候魏远也没有什么铺垫了，直接说道：“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真的，从头到尾就没有梦境。”

“梦境”，在这种境遇下这个词语真的很巧妙。

“就当我们在经历土拨鼠之日。”但远比那个残酷百倍。

因为他们是真的有可能死掉的，永远，彻底的死掉。

“？！”张政没想到自己心里想的东西竟然被魏远一下子这么说了出来，“老魏，你说什么？”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弥漫在空气里的侵蚀物，包括越靠近这片区域，侵蚀物的浓度越强。”最后完完全全变成了大雾一样，把他们困在这其中。

魏远盯着面前两张呆傻的脸：“这个地方应该早就有一个巨大的侵蚀黑洞，或者说，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巨大的能量场。”大到能覆盖了他们来路的一整个区域，变成细碎黑尘的“雪”。所以他们现在是接近了这个能量场的最中心。

如果你靠近了黑洞的中心，会发生什么？

黑洞的深渊，是连光都可以吸收殆尽的深渊，光，都逃不掉。

很多东西就联系起来了，所以太阳在这里，也被遮蔽。太阳之光被吸收掉了。

魏远只是尽量用一种最形象的比喻来告诉赵颖跟张政发生了什么。

张政显然是听愣了，“这不是学校么，哪来的能量场？”还有侵蚀物，侵蚀物为什么会和能量场车上关系？

赵颖的脸色在描述过程中变了好几次，但她似乎像是接受了一点。

魏远良久说道：“这就是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对我们隐瞒的那些部分。”包括了这个推测。

这个他们花了好几次“死去活来”才让魏远勉强推测出来的真相。

想搞死他们的肯定不是郑所，而是那个白靳。

这么危险的地方，情报充足都不一定能活的下来，何况还是，故意抽走了最重要的部分。

郑所若是知道这一切的话，也永远都不可能让魏远他们来。

“被侵蚀的人，即使身体的很多部分都没了，也依然能活着，对吧。”魏远看着赵颖跟张政。

这曾经是最为让大家恐慌和震惊的地方，在我们所有的观念中，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人化为灰烬就是最终的最终。

可是侵蚀物的来临，让所有人类见到了最扭曲的一面。

人没有了器官都无法再活，何况是化成了“灰”，又怎么还能拥有生命？这不比什么所谓丧尸都更恐怖。

“在通讯断联前，世界上的很多实验室，其实都有了一个共识联想——那就是，侵蚀物本身是一种能量。”

我们为之害怕恐惧的“灰烬”，或许来自我们早已无法认知的位面。

“侵蚀物是能量……”张政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论调，“这鬼东西怎么会是能量？！”

可以理解张政的崩溃，但能量本身是个中性词，它没有好坏。

侵蚀物=能量，用这个可以解释很多之前不能理解的东西。比如为什么人化灰了还可以“活着”。

本质上，人身体的一切物质，都是为了维持人类生命的运转。

物质=能量。

而侵蚀物来了。

人类被“侵蚀掉”，失去了手，脚，身体……可是，“能量”依然还在。

侵蚀物和被它侵蚀掉的那些，形成了诡异的守恒。

能量的，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