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军营不远处的地方，忽而响起了联绵不绝的枪炮声。

留守在军营里的老兵们看着那个方向目光都有些好奇，“那边在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白将军在带着那些新兵军演呢。”

“军演也总得有个对象吧？这么大的动静总不能是对着空气开枪吧？更不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聊天的老兵缄口不言，“不知道，白将军的事情你少问。”

自从被白将军带出去拉练的2000新兵在演练中轻轻松松击败了军营里原本所剩下的2000老兵后，整个军营就没人再敢质疑白将军所作出的任何决定。

只是听着那炮火连天的动静，这些老兵还是不由得感慨，“打得真激烈啊……”

虽然对象只是一些老鼠。

但如果这些老鼠有大有小，大的甚至和婴儿差不多，锋利的爪牙面对战士们身上的制式作战服都颇具威胁；小的穿针引线无孔不入，一起行动起来快若奔雷。

怒吼的机枪所射出的子弹固然是炸出一片肉泥，可随着它们的血液在空气中扩散，致命的病菌也同时在距离黑街相当近的距离扩散。

这是让费南迪成为永恒神选的必经之路。

他可以在最后失败，但首先必须要做到让更多的人“沐浴到慈父的恩泽”。

鼠群淹没过费南迪的身影，滚滚前来。

以一种自杀式的方式，扩散瘟疫的影响。

高维空间的存在无法准确知晓人世间所发生的一切点滴，祂们只能感受到和自己权柄相关的方面。

感受到下界信徒的虔诚行为，仁厚的慈父终于降下牵引的光束。

灰白的灵光笼罩着费南迪的身体，升魔的波动在灵觉的世界传递出去很远很远。

位于城市各处的暗中做好了出击准备的执行官感受到这股明显的波动，心中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尽管芙兰卡在私下联络他们时已经提前说明了他们准备进行的步骤，也都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当一个恶魔王子的升魔过程就发生在眼前他们却不能去阻止，这种与过往行动的偏差多少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但好在这升魔的过程其实很快，知道升魔过程会在人间引起不少关注的慈父从不会强行命令手下的“子嗣”逆天行事，知道其中危险且得知这个信徒的心中没有强硬战斗态度的祂第一时间提供了牵引。

在白厄等人的目送中，费南迪的身影缓缓化作一团不可名状之物，从空间的扭曲中像是沉入了水中一般消失不见。

随着他的离去，无人管控的鼠群顿时在重火力的威胁下四散奔逃，然而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的白厄早已让玫瑰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会再让这些疫鼠危害到任何一个人类的生命安全。

“准备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费南迪消失的空间，芙兰卡原地打坐，双手结印，口中轻声说道。

费南迪的升魔不是结束，而只是拉开他们此次远征的序幕。

意志转移至灵体的芙兰卡开放了自己的灵体信标信号，意味着这次的远征彻底开始。

“这里就交给你了。”白厄拍了拍玫瑰的肩膀，平静下令。

“是！”玫瑰一口应下，凝望着眼前面庞坚毅的男人，忽而展颜一笑，“祝君武运昌隆。”

她是先天的绝灵体质，无法以自身进入高维空间。

在高维空间中发生的一切，她都只能默默祝福。

“大白，我也想和你去。”一直安静待在白厄身边的诺娃拉着白厄的右手小心地摇晃，知道此刻事态郑重的她也不像此前那般粘人。

“你就别去了。”白厄摸了摸诺娃一头柔顺的白发，“我答应过……一个人，不能让你受危险。”

万一她出了事，那个看似铁血冷面的老父亲，恐怕真的会举一城之力前来要个说法。

况且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你就留在聚集地，在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你要负责替我保护好这里的一切，明白么？”

诺娃的眼神中明显有些失望，可面对白厄的命令，始终不敢拒绝，只是闷闷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目光又扫过更远处独自一人站在高处的月影，简单地交换了个眼神，默契无言。

于是便在所有人的眼前，白厄于芙兰卡身边端坐而下，闭合双眼。

意志从肉体进入灵体的过程有如飞升般空灵，时间流逝不知几何。

循着芙兰卡的灵体信标来到一片虚无的高维空间之中，一片幽暗又仿佛各处闪耀着邪异紫光的高维空间永远是那么的神秘危险，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眼前漂浮着十数道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灵体形象，模样都似人类，彼此似乎也都认识。

“卧槽你怎么也来了？我还寻思你昨天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想去举报我。”

“废话！你都能来我不能来？昨天我是在犹豫你小子有妻有子，要不要和你说这个消息罢了！今天我就要狠狠捅了永恒的屁股！”

“就是！一直都是这些畜生到处找机会找我们麻烦，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有这机会，我也得找一找他们的麻烦！”

所有人的意识以芙兰卡的灵体信标为统一频道，如同神念一样的“声音”在这片小小的高维空间中回荡，都觉得是私底下举行了这种激动人心的行动的执行官们全都兴致满满。

很显然，这些来自于仲裁所的执行官动作比白厄更快。

在芙兰卡放开灵体信标信号的第一时间，一直等待的执行官便追寻在芙兰卡的身后，来此高维空间中集合。

而他们显然并不是最后的一批，随着变化的进行，芙兰卡的佐近一直都有崭新的人类灵体像是从海平面地下钻出来一样突兀地冒了出来。

人数越来越多，以至于一眼间甚至难以数清数量。

“卧槽没来迟吧！刚刚解决了一只小恶魔就地就来参加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不是说只通知了我一个人么？”

“啊哈哈？杰夫特也和我说只通知了我一个人。”

“什么？不是卡米通知的？”

“怎么有好些人我都没见过啊……是咱们所里的么？”

“大家整日都在外面追恶魔，能有多少互相认识的啊？不过没想到咱们所里的人还真不少，来这里的应该还是少数吧？”神念的交流越发热闹，白厄漂浮在芙兰卡的身边小声询问，“你到底拉了多少人？”

目光随意地一扫，这还没算上基罗兰带领的那批流民灵能者，人数恐怕也有大几百了，但要说具体数字，还真难以数清。

只知道眼前可见的空间内，净是一片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灵体。

这还是白厄第一次见到人类的灵体是什么模样。

和自己此前所见识月影她们精灵族的灵体，差别不小。

最大的区别就是精灵族的灵体更亮，但会在灵体的表面有意地建立只针对恶魔的偏转图层，如果是气息相通的同行者的话，会看到相当明亮的个体。

而人类的灵体更暗，无论谁看谁都是如此。

这基于人类和精灵所修行呼吸法上存在的区别——

在动用灵能能力的时候，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的灵体都会剧烈地“发光”，灵能燃烧地越剧烈，灵体的光芒越闪耀，在高维空间这个危险的地方自然就越发显眼，极其容易招致那些恶魔的觊觎。

而为了解决这一麻烦，精灵的办法是依靠一层“遮光罩”，无论怎么发光都是在罩子内部，透不出去；而人类对于灵能日常的修行则在于努力控制灵体亮度，保证即便在大幅度动用灵能之际，也让灵体散发出的光芒不会脱离普通灵体的范畴。

除了绝灵者，每个人类在高维空间中都有自己映射出来的灵体，而这些没有灵能天赋的普通人类的灵体于恶魔来说就像是高维空间的背景环境一样，极难发现，且沟通利用。

人类灵能者所需要做的，就是伪装。

因此哪怕这些灵体就在自己的眼前，并且因为气机相交彼此可以感知到彼此的存在，白厄也难以数清具体来了多少。

“基本都通知了吧……”芙兰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里具体有多少人，不过没关系，老头子会帮我控制着数量的。就算咱们……就算咱们此次行动的效果不理想，所里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嗯。”

白厄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灵体成片浮现在眼前，为首的两个稍亮一些的灵体尤为显眼——是基罗兰和墨菲带着那四百零五个流民灵能者到了。

“应到四百零五人，实到四百零五人，请指示！”

基罗兰的神念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中响彻，更加专业肃穆的声音让那些仲裁所执行官的声音霎时一寂。

沉默了片刻才有止不住的念头在角落里兀自传递，“这些人也来了啊……”

“全到了啊，看来那传言似乎真没错……”

事实证明哪怕是这些整日与恶魔作战的执行官们，心中也都存有自己的八卦心思的。

活跃的念头在这高维空间之中更是随时会展现心中的想法，但为了接下来的行动，白厄还是不由得出声管控。

“待命！”首先回应了基罗兰的请示，白厄才飞向单独的一个面向，背过身看向自己眼前漂浮的满满一片灵体。

经常在军营中点兵的经验让他觉得人数大概破千。

而这上千个至少二阶的灵能者，既是黑水城灵能者中的绝对主力，也是他们人类向着高维空间所挥出的第一柄利刃……以复仇之名！

“我是白厄，你们很多人应该都听过我的名字。没听过也不要紧，这次的远征行动将由我率军指挥。”

白厄的目光安静地匀速扫过面前的每一寸空间，他不知道自己的灵体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一个形象，或许有如精灵那般耀眼，或许和一般人类一样黯淡。

“这是我们人类第一次进军高维空间，没人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迄今为止我们人类对于高维空间的一切记载都源于少数个体的侥幸认知，但它的真相从未被真切记载过。

我们走的是一条没有前人走过的路……

但我觉得，坐享其成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一辈人应有的权利！

前人没做过的事情，我们来做！前人没走过的地方，我们来闯！

我们淌过了河，流过了血，才能让我们的后代能有更多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此次高维远征的契机，是由一位少女所起。

我知道她只是过往那无数苦难灵魂的其中一员，但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她能够成为最后一个被恶魔所捕获的不幸者！

‘格拉蒂丝’，记住这个名字！

这将是那些恶魔能从我们手里掳去的最后一个灵魂！

我们是注定载于史册的先行者，我们是人类挥出的第一把利刃。

我们，是向恶魔复仇的，远征军！”

凝望着漂浮于所有人眼前的明亮灵体，一位执行官小心地控制着神念保证只有身边的朋友才能听到：“你有没有看到点什么怪东西啊？”

“什么怪东西？”

“我看着这位白厄将军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正在凝视太阳的错觉……”

都是那么的巨大，刺眼。

唯一的区别只是，有些冰冷。

“嗯？你也是？！我还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大概是错觉吧……”最开始说话的执行官无奈地笑了笑，“咱们这些整天和恶魔打交道的人，本身早就已经不洁咯……”

看到一些一闪而过的幻象，其实也是偶尔会有的事。

“说的也是……就是咱两看到的幻觉一样，说不定咱两回头倒霉也是倒同一个霉！哈哈！”

……

“开始了。”

一直在凝望着高维空间的远方的芙兰卡，忽而以神念通知了整片范围内的全体远征军。

在其凝视的方向，一点璀璨的光火有如烛火般飘摇不定。

竭尽全力……

“来啊！来啊！就是这里！”

灵魂最后的绝响，跨越了这时空模糊的诡异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