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嘴角残忍的笑被她很巧妙地掩盖了过去，她再抬眼时，绝美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一直看着书生苍白的侧脸。他不看她，手里的力道发了狠，可她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颤抖，他不会杀她，从他刚刚接过这把匕首她就知道。

“书生……”她的声音有些低，也带着一丝怨恨：“你是不是很恨我？”

“……”书生没有说话，手里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只是随着他的力道加重，他的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女子看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看着他的脸，竟是自己朝前走了一步，刀锋又刺入脖颈里半分，血流得更凶了。

书生一怔，眸仁一动，直觉向后退了一步。

女子低低的笑出声：“杀了我吧，我不想落到胡怪的手里，你知道他的手段的，而且我想杀的是你家殿下的小公子，你就不想杀了我吗？杀了我……给你家小公子报仇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哀伤与隐忍的不甘，交织在一起，让书生的脸越来越沉。

突然，他身体蹙然一僵，猛地回头看向她的脸，随之，又死死落在她紧握在他手背上的白皙的手指。

她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脖颈上按。

他脸色大变，低声呵斥：“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你家殿下先杀了我的妹妹，为什么我不能还手？”

“殿下当时根本没有杀她！是她最后自己自杀的！”

他忍不住低吼出声，真的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带走，她的眼珠虽然漂亮，可自己这一步走错，以后步步错！

“可如果没有你家殿下，她会变成那般吗？她会死吗？”

女子恶狠狠地咬着牙，面容发白。

“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恨恨咬牙，握着他手的五指慢慢收紧，指甲几乎嵌入到他手背的肉里：“你那么对我，你们暗夜月殿的都不是好人！”

书生面色一僵，有些难堪地转开了视线，“那晚……我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醉了，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是吗？”她恨恨地咬着牙，“敢做不敢当，不是有意，那你就是故意的！”

书生被她的咄咄逼人搅得身心倦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可如果你一天不消除对殿下的恨意，我也不会让你靠近殿下半步。”

“可你这么忠心，忠心的保护你的殿下，保护你殿下的小公子，可谁又来保护……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恍若鸿毛，却又近在咫尺，可偏偏这样低低的声响让书生的眸仁蹙然一缩，猛地回头死死瞪着她，“你……你说什么？”

女子讥讽的笑：“你说什么意思？你自己探探不就知道了？”

她的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书生的手几乎都颤抖了，可偏偏她的表情那么认真，认真到他根本无力，他面色发白地探了下去，随之，身体几乎瘫了下来……

……

卿九屏息凝神，在池塘里寻找着，冰冷的池水浸透了她身上的凤袍。她低低喘着气，头扎进水里，可水里太暗，能见度又低，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她憋了一会儿气，才探出头，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不远处的骷髅人：“找到了吗？”

骷髅人回身，摇摇头。

一旁的胡怪也摇摇头。

几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焦急，骷髅人游过去，忍不住在水下握住了她的手：“会……没……事……的……”

卿九勉强点点头，还是担心。

他才那么小，又变了身，如果有什么意外……

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深吸一口气，刚想再探身下水，可突然眼睛被池塘草地上的一抹蓝色吸引，在蓝色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萤火一般，被水光反射，不容易被看到。可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清楚的。卿九面色一喜，忍不住握紧了骷髅人的手指，“快看那里！”

骷髅人也看到了，拉着她的走就开始朝岸上游去。

到了岸边，他先把卿九托了上去，她身上的凤袍原本就厚重，如今浸了水更显得笨重。

卿九上了岸，就朝着那团蓝色奔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摊着肚皮昏昏欲睡的小蛇，不到巴掌大小，浑身都是一团莹蓝色，看起来格外的好看。只是它的呼吸却很微弱，卿九把他紧紧的按在胸口，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小……小小……”呢喃了几声，身后的骷髅人也赶了过来，把她抱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

卿九点头，朝着胡怪喊了一声：“找到了，都先回去！”

“是！”胡怪脸上一喜，呼噜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开始往岸上爬！

一旁的徐良听到这，也安心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天，那女人到底弄得什么迷药，他都快撑不住了，不过，好歹小公子是抱住了，否则，将军回来知道自己把小公子弄丢了，还不要了他的命！

书生也被这一声吸引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找到了，否则，否则……他真怕自己保不下她！

所有人都是一脸欣喜，只有女子面容暗沉，她落败地垂下肩，手指却是不经意地按向了腰间，眸仁盈盈闪着水光，几乎要垂下泪：“书生，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书生听到她的声音，身体一僵，面容却还是沉重了下来，她虽然不用死，却是在劫难逃。

于是，勉强笑笑，安抚：“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至少……”他不能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去。如果他肯求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殿下应该不会杀她和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那就好。”女子笑笑，暗自悲伤：“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书生把横在她脖颈上的刀收了回来，拉着她向前走，“先回去吧。”

只是他这句话刚落，就感觉女子的双手揽着了他的脖颈，他刚想动手，却感觉自己唇上一软，女子柔软的双唇覆上来，轻轻的吮吸，舌头探进去纠缠着他的舌，他刚开始还皱着眉，可目光落在女子悔恨而无畏的小脸上，又想到他们的孩子，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她真的是后悔了。这才软下身体，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只是，在他真的陷入这个吻，意乱情迷的时候，女子突然死死堵住了他的唇，下一刻，他只感觉到脖颈上一痛，一瞬间他所有的呼吸全部被夺去了一般，死命瞪大了眼，他想推开身上的女子，可她揽得那么紧，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走。

只能无声无息地任最后的生命涣散在无尽的黑夜里……

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没有声响，女子才松开了他的唇，吐出了嘴里的血，冷冷地笑了声。

狠狠地抹了下嘴上残留的血渍，看着前方没走多远的几人，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胡怪在前面探路，跑得飞快：“殿下，夫人，我先去弄几个暖炉来，娘的，这天气太冷了！等小殿下没事了，看我不整死那个女人！呸！刚伤小公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絮絮叨叨的在前走，走得飞快，所有的心思都在小小身上，其实不仅是他，连卿九和骷髅人所有的心思都在昏迷的小小身上，他身体小小的一团缩在卿九的怀里，她甚至不敢力气加重些，就怕会伤到他。

他们朝前走，卿九不时低下头查看一下他的小蛇脑袋，试探一下他的呼吸。

骷髅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路上，留下一滩的水渍，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和她怀里的小蛇，眸仁柔软安心，好在……小家伙……没……

……事……

他突然猛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怔怔的，难以置信的，许久，他才僵硬地垂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何时查了一把剑，尖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甚至刚刚听到了……玉牌碎裂的声音。

卿九原本是朝前走的，可走了几步，却发现骷髅人没有跟上来。

于是转头，却在看到面前的身影时，彻底变了脸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看着只隔了五步远的地方，骷髅人整个身体都隐在黑夜里，他踩在青石板上，低垂着头，他的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剑像是一道惊雷震得她三魂去了两魂。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几乎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

她眼底滚落出一颗泪滴，嘶哑的声音，许久才缓缓传来：“霄……祈……”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