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在凤凰阁探到北冥皇的态度，卿云歌心底发慌，总觉左右不过几日功夫，便有灾难要降在头顶了，她脑袋上好似悬着一把开过刃的紫金大刀，系着大刀的绳子一断，她便脑地落地了。

果然，不出两日，杨心娴把她叫到栖梧院，说给她定了进宫要穿的新衣，让她去试试是否合身。

“我不去。”

卿云歌来来回回在锦衣坊绣娘拿着的夏装上打量，这三件衣服颜色艳而不俗，染色是时下北冥千金小姐喜爱的深浅晕染，入手衣料柔滑，且指尖丝丝清凉，细看之下卿云歌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北冥以北而居，京城为中，不会有极北之地千里冰封的严寒，但在北冥的极北之地，因冬日里千里冰封，不产农作物，极北之地的人便利用常年寒冷养了一种冰蚕。

冰蚕娇弱难养，受不得热，又受不得极冷，要养到吐丝更是难上加难，因此冰蚕丝也是极少之物，哪怕是皇宫也只有那些受宠爱的妃子才能用。

冰蚕丝制成的衣裳轻纱漫舞，炎炎夏日透着一股清凉，夏日里最适合用冰蚕丝织出的布匹来做衣裙。

卿府百年基业，北冥皇赏赐的好东西不少，冰蚕丝卿云歌幼时便得到过，只是后来那场变故，许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夺走了。

如今，杨心娴竟舍得用冰蚕丝所织的布匹给她做夏衣，作为她死前的礼物。

“夫人如此热情，这三件冰蚕衣云歌便收下了，多谢夫人。”卿云歌扬起灿烂的笑容，装模作样的朝杨心娴福身，真真是孩子样的天真，随后爱不释手的吩咐那两位特意挑选的丫鬟，“花开，拿的时候仔细着点，可别弄坏了。”

“慢着。”杨心娴端的是端庄优雅，在旁等卿云歌挑选，此刻听卿云歌说三件夏衣都要了，饶是她想维持住当家主母的大度也难以做到。

要知道，这冰蚕衣可是卿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堪堪够做三件夏衣，她本想着攒够了给三个儿女每人一身，瞧着风光。

眼下事态有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心下一合计，将本该给儿子做衣衫的料子让出来，给卿云歌做了件漂亮的夏衣，三件夏衣款式各异，其中两件亦是按照两个女儿的身段来做，一见送去苍羽学院给半年不见的大女儿子鸳，一件给二女儿子鸯，结果卿云歌狮子大开口，贪心的要将三件收入囊中。

“嗯？难道云歌会错意了，夫人不是叫我过来拿衣裳？”卿云歌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冰蚕衣上挪开，沉如古潭的黑眸流露出喜爱与不舍，望了望花开正准备接过手的冰蚕衣，又上下打量了杨心娴身段，童言无忌道：“这些冰蚕衣颜色艳了些，并不适合夫人穿，且这衣裙的款式不够沉稳，夫人穿出去会惹来闲话的。”

卿云歌绞着手指，诺诺说道。

杨心娴双眼有火气在冒，直瞪着卿云歌装无辜的脸。

她自然知道这些衣裙不适合她穿，卿云歌这是故意给她添堵。

“云歌，你看咱们府内还有其他小姐，只给你一人怕是会惹来闲话。”杨心娴心中愤怒，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卿云歌眼眸眨啊眨，在杨心娴期待的眼神下点了下脑袋。

见状，杨心娴面色缓和不少，正想叫刘嬷嬷挑出给卿云歌的那件让她带回去，话到嘴边被卿云歌截了胡。

“夫人处事公正，云歌自是明白。可眼下卿府内还有谁比云歌身份更为高贵？冰蚕衣罕见，配给庶女其他世家小姐见了，还以为咱们卿府庶出的小姐要强压别家嫡女一头呢？再来大姐与二姐要穿的话，她们也不在家，两位姐姐正是长个的年纪，待她们回来这冰蚕衣怕是穿不了。想来想去，也只要云歌得这三件冰蚕衣不落人话柄。”卿云歌摆出一副呆呆的模样，出口的话头头是道，最后硬是红了眼眶，委屈的把花开接过的那件冰蚕衣还到了绣娘手中，“夫人若是觉得给云歌是不公，那云歌一件也不要了，这样谁都没有，最是公平。”

说完，眼中秋波不断往冰蚕衣上送。

见杨心娴舍不得几件冰蚕衣，刘嬷嬷回到杨心娴身边，扯了扯杨心娴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夫人，您既然舍得一件冰蚕衣，为何舍不得三件呢？只要事成，日后有好东西，还不是紧着咱们大小姐和二小姐吗？”

杨心娴心想，也是，只要卿云歌死了，太子妃一位便顺理成章的落到卿子鸯身上，日后莫说是冰蚕衣，想要何物没有呢？

“你这孩子，跟谁学得倔脾气，婶婶又不是说不给你，你喜欢就全拿去。”杨心娴爱怜的抚摸着卿云歌的脸庞，指腹轻柔的在她红了的眼眶上摩挲，又对绣娘使了个眼色，让绣娘把三件冰蚕衣收拾好交给那个叫花开的丫鬟，安慰道：“这下高兴了吧？明日皇后寿辰，穿着冰蚕衣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要婶婶明早派人去给你梳妆打扮？”

见花开利索的拿好冰蚕衣，卿云歌这才出声，道：“云歌方才不是说了不去吗？”

杨心娴脸色一变，卿云歌这是拿了是东西不认账啊！

见此，卿云歌受惊般的后退一步，惊慌出声。

“云歌看夫人脸色不好，定是云歌不会说话惹了夫人，云歌知错了，马上离开栖梧院。”不等杨心娴出声，卿云歌拎着裙摆，催促着花开小跑出栖梧院，背后传来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卿云歌脚底抹油溜得更快。

回到凤仪楼，卿云歌吩咐花开把冰蚕衣收好，自己躲进房中，进了虚镜，笑得前俯后仰的跟沧凛报告自己的战绩。

“你这不是明白着坑人吗？”沧凛翘着腿，手拍着笑得前仰后翻的卿云歌后背，以免这人把自己笑抽过去。

“坑的就是她！”卿云歌好不容易止住笑，抱着笑痛的肚子，“我想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撒欢的玩儿，气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