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本是满心欢喜的，晴天霹雳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手足发麻，一时竟无语了，愕然一阵问：“是哪个来送的信？”

“是老关的婆娘，哭得泪人一般。说是老关那夜出去打探消息，遇到了几个无赖在酒楼外喝酒闹事，他去拦阻，竟然被无赖群殴打死了，尸体还横在衙门呢。”雪狸抽抽噎噎道。

晴天霹雳一般，湘绮愕然无语，牙关微抖，动了唇却说不出话，心里暗叹：“好端端个人儿，那么义气的，怎么就去了？”

雪狸哭诉着听来的噩耗原委，湘绮的心一揪一扯的，人世无常，如何总让她遇到惨剧连连。

“雪狸姑娘，后园门外又有人来寻你，说是昔日府上的故交。”婆子又来传话。

湘绮雪狸正在抱头痛哭，闻听此言分开，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哪里来的府上故交？还寻到卓府来。

“何等的模样？他可说姓字名谁？”湘绮问。

“是个十三四岁上下的小子，并未说别的，生得文文静静的，东张西望有些胆怯，反比姑娘还怕羞呢。”传话的婆子笑着答。

湘绮一惊，难道是寿奴回来了？她同雪狸对视一眼，不容分说拔腿就要疾步向后园去，忽而一想，自己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寿奴，听几位大哥的话，好生读书。如何寿奴独自寻回府里？即便回京，卓柯也会抢先来向她邀功。于是定个心看一眼雪狸，雪狸揉揉泪眼道：“还是雪狸去会会吧。”

雪狸来到后院门，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歪扣个帽，装束齐整，小幺的模样，又不大似是大户人家跟班的装束，只是生得眉清目秀的，却不停吸着鼻涕。她并不认识这孩子。

小幺上前给雪狸和她作个揖道：“是宫里的一位大人老爷吩咐小的将这个物事转呈给姑娘，只说是姑娘等了银子急用，不知这劳什子还是否敢得及？”

说罢手中一个红绫包裹得蒸饼大的东西塞到雪狸手中。若说是银子，却嫌轻，雪狸稍作迟疑，宫里的人？更会是谁人呢？她凝神想想，老

爷昔日在宫中同一些公公倒是颇为熟识，小姐还提到前几日见到曾在太皇太后身边当差的丁公公。

雪狸是个平日小心谨慎的，颠颠那包裹问：“是何物？”

小幺摇头，眼里茫然。

她笑笑，猜疑这娃娃该不是在戏弄她？宫里的大人能差遣个孩子来送物事？

忍不住好奇展开一看，顿时惊得瞠目结舌。血玉，是千载难得到血玉，那颜色满是古拙，上面雕刻着盘龙舞凤，栩栩如生。她是认得此物的，昔日在帅府，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不曾见过？

啊？冻血千年玉！暗绛色纹理细腻，图纹古拙，放在手中冷如玄冰。

“可是丁总管送来？”雪狸脱口问。

那小幺稍一怔神，又胡乱点点头。

雪狸心里更是奇怪，如此贵重之物，一个孩子送来？

她定定神，一边从怀里摸出几文跑腿儿辛苦钱塞给那小幺，好言安慰，一边爱不释手抚摸这块血璧。她吩咐小幺说：“你在这里等等，姐姐去拿几块可口的点心给你吃。”

但那小幺就要转身离去，雪狸忙去唤住他，一边托打扫庭院的婆子速速去请湘绮过来后院。

不多时，湘绮赶来，一见血璧也是吃惊匪浅。

这才记起丁公公，莫不是真是老人念故情，还惦记了为她筹措救弟弟的银子。

她推脱道：“有劳小哥儿再跑一趟，如今我们的事儿办妥了，也不缺银子了，还请小哥儿完璧归赵吧。”

“小姐，既然是丁公公慷慨，不如先收下，日后再还他。”雪狸提议道。

“雪狸！”湘绮责怪一声皱眉，丁总管积攒这些财产也来之不易。加之不日出宫，怕是置办田地养老都是少不得银子的。

雪狸翘个唇将血玉完璧归赵送去小幺儿眼前，虽然心有不舍，也只得让步。

“我不收，我不收，送出去的东西泼出的水，哪里有收回的道理？若是还，你们自己去寻那个恩主儿还给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是收了

他送货的跑腿钱，只管送，不管收，管杀不管埋！”少年调皮道，对了雪狸眨眨眼，头上洗得看不出底色的吞脱帽一拉，转身拔腿就跑，瞬间闪出门外，一溜烟儿地跑远。

“这小猴子，跑得比泥鳅还快！怕是收了人家的跑腿儿钱，怕还回去没银子讨。”雪狸把弄那枚血玉望着小幺儿远去的背影道，“果然丁公公是个讲情义的，这血玉成色好，看来真是个稀罕宝贝。小姐，日后再还给丁公公便是，暂且保管着，如若老爷冤案得雪，咱们千百倍去奉还他就是。”

湘绮叹气，心想也只得如此。

夜晚，梆子响过四声，“砰砰砰-噹-”，如敲在人心头，耳边回音长鸣。

雪狸慵懒地翻个身，凑去湘绮耳边呓语般轻声问：“小姐，可在想什么？还为老关的事伤心呢？”

湘绮睁着眼在静夜里思忖着家门惨剧及从卓柯口中打探到的传闻，只顾专心致志想事，被雪狸凑来一问，反是吓得周身一个寒颤，心还在砰砰地跳。

深息口气，嗔怪道：“吓死人，看心都要跳出喉头呢。”又嘱咐雪狸说，“快快睡下吧，明早天蒙蒙亮一开府门，你就溜去探望老关的家人，我还有些散碎银子，送与她去。”

这样挨到凌晨光景，湘绮也没睡实，总算朦朦胧胧的有了些许睡意，才去梦周公，就浑浑噩噩地听到一阵敲锣打鼓声，喧嚣声四起，如沙场金戈铁马的铮鏦，又似是秋风撼碧树，松涛声漫山。疑似在梦里梦到作弄卓柯的情景，冰凉的手抚弄他熟睡的面颊，冰得他从梦中惊起，一头冷汗尴尬的样子，她想笑，但笑不出，身子突然一阵冷，情不自禁蜷缩起身子，但那凉意和吼喝声将她bi醒，乍一睁眼，只见衾被被一把掀起扔去地上，姐妹们见声惊叫翻身跃起，或是衣衫不整抢夺被衾遮羞的，或是被扯了头发扔去地上的，那昔日抄家的情景又惊现在眼前。惊叫呼喊声连成一片，婆子和管家将她们打下了床榻，气哼哼地骂着：“待若搜出那丢了的珠宝器皿，看不打了这家贼送官去严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