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偷爱
作者:一把蘑菇伞 | 分类:穿越 | 字数:5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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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雪夜相逢
时空*:架空。
国家和地区:黎国,辰国,月国,不夜城。
黎国:秦岭-淮河以北。现中国北方地区,都城洛都(今河南洛阳),其他重要城市燕京(今北京)等;
辰国:秦岭-淮河以南、汉水-洞庭-湘江线以东。现中国东南地区,都城杭州(今杭州),其他重要城市苏州(今苏州)等;
月国:秦岭-淮河以南、汉水-洞庭-湘江线以西。现中国西南地区,都城蓉城(今成都),其他重要城市渝州(今重庆)等;
不夜城:江湖独立区,为现在汉水旁的湖北襄樊。
其他山岳河流地理*借鉴现有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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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记得最清楚的,竟然不是他的模样,不是他的笑,不是他的好,不是他生气时沉暗的目光和大笑时飞扬的眉眼,而是不知何时的一天,他站在石桥上,突然回头,静静叫她的名字:“浮烟。”远处青山叠嶂,身后草木葳蕤,他站在哪里,纸伞边沿滴答滴答淌落着雨水,袍角轻飞。
“我是真的以为……以为这辈子,一定是要嫁给你的……”
辰国的皇宫里,端阳公主轻轻呢喃。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蓦然开口,声音苦涩怪异得像来自另一个人。
够了。真的够了。从皇兄颁了圣旨她就知道一切已无挽回。不过是嫁得有些远,远到不在辰国境内,不过是嫁的人有些陌生,陌生到从未见过面,不过是要她去和亲,到底有什么不可接受?可是她无论如何没想过,皇兄竟然让范方桐来劝她。
范方桐,卫浮烟,卫浮烟,范方桐。一个是文韬武略的右相嫡孙,一个是金枝玉叶的皇长公主,前一个家世品性才华容貌皆上品,后一个纵然什么都不是,也是受尽荣宠的辰国唯一公主。举目所见,彼此只有对方足以匹配,他们的亲事几乎被所有人明里暗里认定,似乎只等一道赐婚的诏书,然后才子佳人,鸾凤和鸣,自此白头偕老,皆大欢喜。
正是因为这样,卫浮烟对他从不拘礼,她收起所有装模作样的端庄贤惠礼仪姿态来,同他玩,同他闹,把自己的本性拿出来给他看。放肆地直呼他范方桐,把不喜欢吃的菜丢进他碗里,骑走他最爱的大黑马不还他,偷他写的最好的字上街卖,嚣张跋扈又得意。
到现在了,竟然说她要嫁的不是他。这算什么?她的嚣张算什么?他的纵容又算什么?
“范方桐……”卫浮烟无力地开口。
范方桐喂她吃饭,勺子停在嘴边,她不开口,就那么看着他,范方桐淡淡笑开,如一张宣纸上晕开了一点朱丹,有类似霞红的光彩:“我知道。我都明白。”
十二月的燕京风雪连天,城中尚鲜少有人出门,更别说荒山老林里。所以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卫浮烟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丫头宿月说:“咦?怎会这么早?”
只有卫浮烟手上闲着,便提了斗篷说:“我去开门。”
院里一株红梅开得正好,夹着风雪都能问到清雅的梅香,太冷,她裹紧斗篷走得极快。嫁到黎国三年了,慢慢熟悉这里的山水,再慢慢熟悉这里的人,却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这里冬日的极寒,每每要冻肿了脚,冻坏了双手和耳朵,然后让寒风如钝刀一般在脸上磨出暗红的印子,才能清清楚楚得记起自己的的确确不是黎国人的。
厚重的木门颜色沉暗,她一伸出手就觉得极冷,门闩冰凉,又有些钝钝的,竟然用力都没有拔开,她皱着眉头,再一次努力拔开了门闩,门闩拔开后,看起来那么重的木门竟然很容易就被打开了,只是开门的瞬间风雪漫卷直打在她脸上,她微一偏头,又伸手拨开了吹乱在脸上的头发才向门外看去,微微有些惊讶。
清一色的黑裘斗篷,靠前的两位和靠后的四位皆执长剑,中间那位面目威严,显然是一主六仆。
“夜半叨扰,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见谅。只是风雪突至,难以前行,冒昧请问姑娘这里是否有闲舍方便我们借宿一宿?”一男子先开口,此人身形清瘦,面目儒雅,只他站得最近,显然是方才敲门之人。
略略一顿,卫浮烟嫣然一笑,说:“闲舍的确是有的,但能落脚的却只有大堂一间。如不嫌寒舍鄙陋,请自行进来,门关好,不必闩了。”
不等对方言谢,卫浮烟转身进屋。
丫鬟宿月正在烧火,刚认识的剑客陆仲正懒洋洋地拿一块破布擦他的宝贝神剑,角落里近身侍卫焦伯正用他的宝刀劈柴。
“柴够用了,”卫浮烟对焦伯说,然后才转过头来宣布,“来了七个借宿的。”
“不是吧……”陆仲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哀号,里面热气腾腾地炖着肉汤,眼看就能吃了,居然来了几个分羹的,因此盯着几人进屋时面色颇有不善。
焦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几个人会武,并且看起来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加上衣饰简单中透着华贵,显见不是一般人。
卫浮烟笑着冲他点点头。
人都来了,若真来者不善,凭她们几个人只怕也拦不住。人家恭谦有礼,反倒不便把人拒之门外。再说了,这时辰,她们等的人也快来了,真出事,双方力量也未必是悬殊。
这个大堂原本是两件小屋,焦伯把中间的墙拆了打通另立了柱子,看起来十分宽敞。屋里只有两张矮几,旁边铺着厚厚的干草,中间的空地上烧着两堆火,各支着一口大锅,一个肉汤已经快煮好,一个水还未烧开。旁边散着几个装油盐酱醋的罐子。
“宿月,”卫浮烟这才看见宿月盯着已经席地而坐的七人,眼神有些怔忡,“宿月?”
宿月猛然回神:“夫人?”
“去拿碗筷,多拿一些来。”
果然。陆仲一脸幽怨地看着卫浮烟,不过宿月那一声喊倒是让他兴致大起。
“说真的,怎么看你也不像已经出嫁了的人啊!不是你蒙小爷我吧!”
卫浮烟悠闲地搅着汤说:“不信自己查呀,我难道拦着你了么。”
“切……”陆仲不屑,“小爷我查事是要银子的!再说了,有些事不查小爷也猜得出七八分。看你野成这样没人管,估计你男人也是个不回家的男人……还是因为你野成这样,你男人才不回家的?”
“陆仲!”焦伯冷冷看过去。
陆仲嘿嘿一笑:“这个姓焦的是你从娘家带过来的吧?倒是忠心得很。不过焦伯,难不成你杀了我,你家姑爷就回来了?不如你给我一千两,小爷我替你们把人打晕了扛回来!”
焦伯提刀欲起,卫浮烟一把扯住他袖子,淡淡吩咐:“坐下。”
那边的七位已经脱掉斗篷围桌而坐,正对着她的是七人之首,黑衣华贵,衣襟上有繁复的暗纹,她松开焦伯袖子时无意间抬眼,竟然看到那人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只是面目不怒而威,目光清寒幽深,竟似许久都没笑过。
“陆仲,枉你自诩聪明,怎么和那些市井俗人一样看不开?若非我男人不回家,我哪里得空可以游山玩水?我多谢他还来不及!”
陆仲讨了个没趣,再开口就是不逊:“说不定他在外面娶了妻妾儿孙满堂,你不嫉妒?”
“啊,太嫉妒了,”卫浮烟顺口接了一句,若无其事地加盐,“哇,嫉妒地不得了啊,又要争风吃醋又要吵吵闹闹,要左右逢源还要看男人脸色,这种日子真有意思,我真是嫉妒得不得了啊!”
焦伯第一次笑了。
“可是,说不定他已经死在外头了。真可怜,要守一辈子活寡。”陆仲恶毒地笑。
“你不要胡说!”宿月慌忙制止,胡乱放下一堆碗筷。
陆仲调笑:“哎呦小月儿,你家夫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卫浮烟尝了尝汤,味道刚刚好,便拿了一个大陶盆开始盛,一边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家的规矩是夫亡妻随,他要是真死了,我就只好先下去等你们了。”
陆仲愣愣地收了笑,沉默半天,忽然吼出这么一句:“哪来的什么狗屁规矩!”
卫浮烟盛了一盆肉羹,冲那边七人喊:“喂,太重,你们自己过来端。”
七人显然没料到还能有肉羹吃,为首的黑衣男子抬眼看她,微微皱着眉,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立刻有两个人起身过来,其中一个是刚才敲门说话的人,等同行的拿过碗筷,他端起肉羹笑着说:“在下柳轻舟,多谢夫人。”
方才还是姑娘,这会儿就变成了夫人,面目倒是儒雅温存,不过即便没做到非礼勿听,也不必这样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我全都听见了”吧?
卫浮烟十分无语,淡然笑着说:“何必言谢,要收钱的。”
柳轻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句“来了!”焦伯紧盯着门。
门突然被推开,风卷着雪瞬间挤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进门,扬声说:“我来晚了么?”声如洪钟。
卫浮烟扬起脸莞尔一笑,懒洋洋地说:“晚了,晚了,就只剩白水了。”
“卫浮烟,你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越发小气了?我千里迢迢地来,你就只为我准备了一碗白水?”来人回身关上门。
“次虚侯。”柳轻舟一脸不可思议地说,目光瞬间看向一旁神色幽暗的主子。
次虚侯周远之这才看见卫浮烟身旁的柳轻舟,并且留意到屋中其他几人。卫浮烟好奇地看着周远之一动不动面色复杂地盯着那位为首的黑衣人,又转过头来看看卫浮烟,卫浮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突然艰涩地笑开,蓦然开始跪拜行礼,冲那黑衣人一字一顿地说:“臣,次虚侯周远之,叩见怀王殿下千岁。”
卫浮烟脑中先是轰隆隆地一片响,然后寂静成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远之,又呆呆愣愣地看了看那位黑衣人,恍然反应过来,立刻跪地行礼:“叩见怀王殿下千岁。”
怀王,黎国怀王周怀意,她卫浮烟未曾谋面过的夫君。卫浮烟跪在火边,背后一阵冷汗。
“都起了吧。”怀王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