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陆颜玉起得挺早，赶着去了东院请安，除夕和初一的日子都很重要，一个是旧的一年当中的最后一日，一个是新的一年的第一日，今儿虽然没有陆英和家里的老少爷们在，可就这些个女眷，也是一个个精神饱满，等着听田氏训话呢。

春节期间的吃喝穿戴暂且不说，这些个繁杂琐碎的东西，田氏和李氏已经没少商量了，再说还有往年的例，所以现下并不用将这些东西都搬到晨昏定省上来再啰嗦一遍，不过是提醒各个院子注意火烛，管理好自己的下人罢了。

末了，田氏有意无意的竟然提及了怀了孕的陈姨娘，这一提及不要紧，陆颜玟的腰杆子立刻硬了不少，笑脸仰着，眼睛里是慢慢的骄傲。

“昨儿，城儿遣了人来禀告说是浮霜院里那位又有了，你们都知道了吧。”

添了一个‘又’字，谁又能不知道田氏说的是陈姨娘呢，张氏和李氏面上都没有显现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是早已经知晓了这事。

张氏和李氏俱将眼神放在陆颜玉和陆颜玟姊妹俩身上徘徊，看起来对陈姨娘怀孕的事感情都很复杂，李氏还好，二房里的事说起来跟她并没有什么干系，陈姨娘前两胎生出来也并未见有被扶正的倾向，所以这一胎到底是个什么结局还不好说，即便真的扶正了，想跟她争抢这侯府的掌家，还不是紧有那一星半点儿的能耐就行的，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现下先不做考量，但是从陆颜玉的角度去考虑。其实李氏是有点儿带着同情的心情的，谁不知道陈姨娘那点儿小算盘打得有多精妙，把陆颜玟养的规规矩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却散养陆颜玉，本以为这个孩子就算这么废了，可还好她本人争气。若是将来陈姨娘真的变成了陈夫人，陆颜玉这一支的结局可就真的未可知喽。

换到张氏那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从心里就酸二房的两个女儿比她的陆颜琴强上许多的事实，可这下二房又要添丁，不管谁去看都明白，嫡亲的闺女陆颜玉心里总归是膈应，庶生的那边有多高兴不用说也明白，看着二房里即将要到来的乌烟瘴气。她心里好歹是舒服了一些，管他呢，先看热闹吧！

“已经听说了。”张氏和李氏默契的同时答道。

“嗯，陈氏年岁大了，能怀这一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既然怀上了。那就得好生照看着，大夫就不用找新的了，听说那边已经有一个跟着了。剩下的就是些吃穿上的，季氏那边吃什么用什么就都比照着同样的送去浮霜院，若她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一并给了吧，我看城儿也是高兴得紧，所以一切能供应的就都供应了吧。”田氏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闭着眼靠在软垫上。

“是，婆母。”李氏应了一声，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陆颜玉，她的脸上竟然也是宠辱不惊的神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放佛现在讨论的并不是她们二房一样，李氏为之一动。这个小丫头可真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呀。

…?…

安也请完了，白天的事并不多，不过是晚上的团圆饭要在一起吃，杂事小事的早就交代给了婆子丫鬟，主子们现下只需要回去自己的院子等着就可以了。

李氏拉着陆颜玢回了知秋阁，路上是叮嘱了又叮嘱，“现下可不是时候去找你三姐玩，她心里指定不舒服，你就别去给她添堵了，知道了吗？”

“我明白，可是娘，你说陈氏有了这一胎，会不会真的被扶正做了夫人，那样，岂不是连带着四姐也要变成嫡生的了？”陆颜玢对这事关心的角度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她想着陆颜玟若是变成了嫡生的小姐，又排行老四，岂不是要压她一头，平时嘴上占尽了便宜，这下子她可不想吃亏。

李氏一面走，一面怅然的看着前方，想了又想，也忍不住带出了一个冷笑，“哼，这事谁能知道，要照以前来说，就光一张你二伯父的冷脸，陈氏扶正的事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昨儿你也看了，还特意遣人去各个院子报喜，显然是对陈氏的这一胎重视得不得了，他年纪不小了，能再有一个孩儿，恐怕也是宠溺的不得了，所以说连带着把孩儿的娘扶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李氏很少跟陆颜玢讲家里的这些个琐碎的事，今儿破天荒，第一次跟陆颜玢说了这么多，其中的道理陆颜玢能听进去了多少并不知道，只不过对于二房的这档子事，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们也没有必要去操心了，静观其变吧。

…?…

另一面陆颜玉说好了要去浮霜院里给陈姨娘道喜，没有爽约的她跟着陆颜玢一路并肩通行，陆颜玢今日的心情延续昨日的，也是好得不得了，甚至还有点儿飘飘然，也不惧怕陆颜玉这个嫡姐了，满心满身都是炫耀的神色。

“姐姐，昨儿还听爹爹提起要将我娘扶正的事呢，不知道爹爹有没有跟姐姐说起过。”

其实，陆连城重来没有提起过扶正的事，不过是陆颜玢撒了个谎，觉得这个时候将这事提起来更能气一气陆颜玉，只不过她也太小看了陆颜玉的功力。

“哦？是么，爹爹倒是没有跟我提起过。”陆颜玉就是看不惯陆颜玢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也决定故意气一气她，“我记得，当初爹爹想要纳翡翠做姨娘的时候，倒是跟我商量了一下，纳妾不是什么大事，我并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很快翡翠就进门了，现下既然爹爹还没跟我提起给姨娘扶正的事，那想必就只是说说的吧，什么时候动了真格，才会堂而皇之的提到日程上，所以我还得劝劝妹妹，让妹妹也提醒一下姨娘，什么事啊，都别当真，何况姨娘现下还怀着孩子，到时候失望了倒也没什么，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你说对吧…”

陆颜玉毒舌的时候不多，今儿是实在看不上陆颜玢的惺惺作态，所以才故意展现了一把，果然把陆颜玢气得够呛，喘了粗气，定在那里，在身后指着陆颜玉的背影，“你…”

陆颜玉头也没回，“我什么我，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是教你做人的道理，还没变成嫡生的，你就这副姿态了，等变成了还不知道是不是要将头昂到天上去呢，你先别想太多，想让你娘扶正，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了算的，你们的如意算盘也别打错了，哼。”

陆颜玉大步流星的继续往浮霜院去，留下陆颜玢一个人站在那里，都要气哭了的模样。

冬梅跟在身后忍不住都要鼓掌了，“小姐，您这次可是真真的厉害呀。”

“厉害吗，我觉得还好呀。”陆颜玉其实也为自己小小的骄傲了一把，终于将憋闷在心中许久的恶气出了出来，可不是大快人心嘛。

“以前小姐觉得不高兴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动手，摔东西打人之类的，即便是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的那边，可是如今小姐呛声起来也是那么底气十足，光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将四小姐给气成那副模样，连奴婢都觉得解气。”冬梅说着，还不停的回头张望，看到陆颜玢依旧站在原地，更加心花怒发了。

“以前是我傻，现在我可不傻了，任人摆弄的事我可不做了，若是再不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下一步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要先站到墙头上去了，先打压一把他们的嚣张气焰，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

“可是，小姐就不怕四小姐把这事跟二老爷说了，二老爷会不会怪罪小姐呀？”冬梅担心的问道。

陆颜玉轻蔑的撇嘴一笑，“不会，她今儿跟我说的这事不出意料，一定是杜撰的，我还自信爹爹做事稳妥，若是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找我商量，既然没有亲口对我说，那就一定是假的，放心吧，就凭陆颜玢，她不敢。”

冬梅这才放下心来。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浮霜院，浮霜院里也是大红灯笼高高的挂着，对联福字已经置办整齐，丫鬟们看到陆颜玉的到来，一一福身请安，这院子里还没有因着陈氏的胎就翻了天，陆颜玉还算满意的笑了笑，便直接进了陈姨娘的卧房。

果不其然，陆连城依旧陪在陈姨娘的身边，陈姨娘屋里也像当初季氏屋里那样，添了许多炭盆，暖和极了。

“给爹爹请安。”陆颜玉乖巧的福了一身，陆连城笑着让她起来，示意她坐下。

“妾身给三小姐请安。”陈姨娘做惯了那些假模假式的样子，这回也是，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福身。

陆颜玉对她这般惺惺作态嗤之以鼻，不过顾念着陆连城在，也不好意思真的让她下床，于是赶紧按了一把，“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无需再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