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骗我我心里清楚。”独孤漠然慈详地笑了笑，斑白的鬓角沧桑，他神情却坦然，“自从你母妃去了后，父皇这些年来就一直精神紧绷着，从没有一天心情放松过。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此翻才感觉到生命有太多的遗撼。你们不用担心，我知道就算母妃真的在赵氏手上，我也不会去找赵氏自投罗网让她用来我威胁你们的。”

“因为我清楚，我去了也救不了你母妃。我想离开，只因天下之大，我想趁着我还没有消散时四处去走走。待以后，若证明岚儿当真已经赵氏手中灰飞烟灭，我便去陪她，也了而无撼了！”

他虽还在那里，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忧毒发玉书痛苦而无可奈何。

他知道玉婉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岚儿就一直是这么过过来的吗？他几乎无法想象，这期间她曾受过多少次这样的折磨。

明明知道仇人的一切计谋，可惜以一种鬼魂的状态，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痛苦，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听见她的哭声与诉说。

他有闹闹陪着，有闹闹传话，都已经感觉到孤独寂寥到不堪忍受了。而岚儿当时，必然比他现在还要痛苦孤独上百千倍吧！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赵家的练魂术是同时抓上无数魂魄关在一起让它们撕杀互相吞噬，留到最后的就是最强者，可以靠吞噬新魂来壮大自身。

这法子太邪恶，原先他并不想用。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这世上恶人那么多，他们也会死的。好人的魂他不吞，但是恶鬼的魂若能让他变得强大的话，那他也不愿再手软了。

这一次他离开其实是想要出去修练己身的，之所以说是外出看看风景换换心情，那当然是怕他们担心，才安慰他们的。

至于岚儿会否被赵氏折磨到魂飞魄散，他想赵氏若还想利用她来牵制他们的话，应该是不会把事情做决的。

而在去救岚儿之前，他必须先强大起来。

再不能像从前一样，连自己的妻儿也保护不了了。

“可是，可是……”独孤涟衡结巴着说不出话来，父皇说累了，要去游沥山川，他当然不能拒绝。可是真的舍不得父皇走啊！尽管现在他的眼睛看不到他。

父皇去的时候，他不在京城，所以他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他也不知道从前他的身体已经那样不好，父皇怕他们担心，在他们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舒服来。

因此，突然接到父皇驾崩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懵了。

还以为自己在做恶梦，可是那恶梦却纠缠着他始终不醒，叫人喘不过气来。好在回来后，五哥说父皇的灵魂还在，才有所安慰。

但是昨天到今天，他才跟父皇说了几句话，父皇现在又要走，那怎么可以！

独孤舒羽也不放心，不过他却没有反对，而是提议道：“我陪父皇一起去！”

独孤倾歌摇头：“你又看不到人，不能跟父皇说话，这个陪伴没有意义。”

父皇活着时曾遭百鬼同噬，他虽是帝王之尊，但灵魂已经受创。现在很虚弱，一些厉害的鬼怪能做到的事他都做不到，连吓人他都没有能力。

舒羽说去陪着，哪天分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至于承玖，他要跟大哥大嫂去中洲的，根本不可能同行。

一轮谈话过去后，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闹闹合着独孤漠然的话，语音稚嫩却是老气横秋地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勿需再议。在承玖随你们大哥大嫂离开前，我每隔三天会回来一次。往后他们离开了，我便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到时你们可以去请护国寺的住持大师，当年他能拿出贺摩清心与婆罗梵音出来，想必多少有些道行。有他作媒介，我与你们有话都可以托他互相转达。”

话说到这里，兄弟几个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了。

独孤永夜作为大哥，由他代表大家答应了：“说过的话，你自己要记住。母妃的事我跟秋儿会想办法解决，你不准私底下去找赵红莲。”

他离开了也好，省得天天在旁边看到他毒发，他心里难受。

闹闹说，那个叫玉婉的女鬼说了，母妃当年被赵红莲困在鸾凤宫，天天看着赵红莲欺他打他辱他骗他，便是做了鬼眼睛也都快哭瞎了。

他如今做爹了，为人父母的心情，他已经可以体会。

“好！”独孤漠然应了，说道：“我再到宫里四处看看，你们兄弟几个难得齐聚一堂。待无忧离开以后，再聚的机会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好好聊聊吧！”

他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先去了原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其实他们母子的关系并不好。母后以前就偏宠大哥，她把希望都放在大哥身上。后来大哥去世后，母后就向父皇要求，要越过他们弟兄几个，将大哥才三岁的幼子封为皇太孙。

父皇当然是不会愿意的，被她吵得烦了，便点旨将他封为太子。母后却并没有因此而罢手，仍然把那孩子带在身边，遍访名师要将他当成未来国君培育。不幸的是，那孩子没多久就溺水身亡了。

而母后竟然将这事怀疑到了他头上，便连带着把大哥的事也开始往他身上想象。而且她不仅仅是怀疑，还到处查找证据，想要证明他是为了皇位害死大哥父子的凶手。

为了这事，父皇曾数次斥责于她，几乎差点儿废了她的后位她才有所消停。

但母子间的情份已经伤了，此后再没了亲情，只有必要时例行公事的问侯。而待他登基后，太后几乎成了宫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便连他逢年过节的拜见，她都是能避则避的。

这一回，他重病濒死，也不见她到来。

她怕是，还在憎恨他吧！

被生母所厌弃的痛楚，他亲自品尝过。正是因此，那些年来他才一直不肯辩解，不希望无忧经历与他一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