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覆盖，狂风卷起黄沙，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黑发变白，妖身渐露，曲墨白看着那样孤零零站在飞沙中的倾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想要再保她，难了

聂冉遥曾经和他说过，只要她的心绪平静，每月按时服下山参，虽然不能增加她的灵力但保持真身问题还是不大的

那时候他就想，他是人是妖又何妨？爱了就是爱了，只要能欺骗住世人的流言蜚语，他倒是愿意这么一直的陪在她的身边

可现如今，她真身难掩，原形毕露，就算他不计较，他又怎能让其余的万万弟兄不去计较？人是世俗的，这点他无法去改变

果然，就在曲墨白心中所想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杀了她，她是妖精，杀了她咱们就不用打仗了！”

一声两声三声，声声不息

很快，两边阵营里发出的呐喊声掩埋了脚下的沙粒，不停的在四周回荡

起身静静的盯着那张已经深刻在他心里的小脸“倾城……”曲墨白微微伸出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睁着空洞的双眼，倾城无意识的摇头，她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清瘦的身体在风中轻颤

忘记了刚刚惨死的那名士兵，其他的士兵看着妖怪一样的倾城跃跃欲试，现在在他们的心里，下意识的把所有的灾难都怪罪到了倾城的身上，在他们看来，只要杀了她，什么事情也都会迎刃而解

同样的，这也是曲墨白现在最担心的，如果局势一旦控制不住，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回头看着同样惊诧看着这边的孟击和梵天，正想开口胖他们过来先把倾城强行带回营地，却就在他扭头的功夫，一个潜伏过来的敌国士兵突然在靠近倾城的身边起身喊到

“妖女！受死吧！”

电石火光，倾城只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自己的后背直达前胸，低下头，长刃穿胸而过

“倾城——！”瞬间被那鲜红染上了眼睛的曲墨白急忙上前将那名将士踢飞，转头朝着她奔了过来

笑着抬起头，倾城慢慢双手握紧插，在自己身体里长刃的刀柄，在曲墨白担忧急切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的又将它抽离自己的体内

刮着肉丝的疼痛让她清醒，让她醒悟，终究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人世间的情感那么复杂，怎能是她说懂就能懂的？

现在在她的面上就已经倒下了两个人，她还能拿着什么去假装无辜的踩着别人的鲜血过着自己所谓愉快的生活？

盯着她一举一动的曲墨白看着她眼中越来越深的暗淡，和她身体里越发越涌的鲜血，只觉得天旋地转万物褪色

“倾城，不要再拔了，让我过去”带着恳求的味道，曲墨白说道

“曲墨白”抬头望着他，手中的动作不减，倾城忽然微笑“我曾经以为，我爱你，所以我可以忽视掉一切的跟你在一起，哪怕是被所有人误解埋怨，我都不在乎，真的，可是现在”倾城一顿，举起手中拔出来的利刃，对准自己的尾巴“我在乎了，在乎姐姐的死，在乎虞绯尧的舍命保护，所以，对不起，我放弃了……”

刀起刀落，曲墨白眼睁睁的看着她自断狐尾，只感觉自己血液逆流

“倾城——！”他发了疯似的跑过去，想要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紫纱佛过，有人先他一步将倾城接住，睁着充血的眸子，曲墨白看着从天而降的聂冉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冉遥……”奄奄一息的倾城回光返照般的喊着他的名字“消失之前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手无力的垂下，她笑着合上了那双总是黑溜溜充满好奇的眼睛

“到此为止吧！”扔下这句话的聂冉遥抱着倾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里

从他消失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役就成了神话一样的传说，有的说他是来收服妖狐的救世主，也有的说他本身就是和妖狐一伙的，更有的说他其实就是妖狐变换的一个假身不然怎会有生得如此雌雄难辨相貌的人？

半年后

在远离尘埃的一座深山之中，一位年长的白发老者拄着一根雕刻精美的拐杖慢慢的朝着山顶爬去

拨开面前的丛丛杂草，老者终于抵达到了山顶，原地喘息了几下，老者再次迈开了年迈的步伐朝着山顶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走去

自然形成的山洞足有几尺宽高，慢慢的走近，里面是双目可见的细小锥形冰柱，越加的往里，越加的严寒，老者像是不畏寒冷的一直走到山洞的最深处，才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着正对自己的那一面巨大的冰墙和那冰墙里面冻着的像是熟睡了一样的男子，又垂眼看了看依旧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冰墙内男子的女子，老者叹息的摇头

遥儿，这就是你与倾城最后的宿命了么？

回想到半年之前，自己的徒儿抱着昏迷不醒的倾城回到山上的时候那种舍命要就她的样子连他都震惊了

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徒弟的性子，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聂冉遥有些孤僻和天生对这个世界不信任的性子，就算他修炼成了人形，也是一样的凉薄寡淡，再加上下了山之后遇到的种种磨难，已经变得连他这个做师傅的都认不出来了

老者永远都忘不了当自己无意中听到自己的徒弟曾被人用迷药以断袖的方式被侮辱时的那种心痛和自责

他也曾经偷偷下山去看过聂冉遥，他轻浮的笑，他放，浪的姿态，他冷僻的内心，这些的这些就算是他这个当师傅的遥遥相望也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徒弟毁了

一直到半年前的某天，他看着聂冉遥抱着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倾城跪在自己的面前，听着聂冉遥恳求着自己用他的性命来换取倾城苏醒的时候，他震惊着也欣慰着

也就是这样，他答应了聂冉遥的请求，取出聂冉遥体内的灵气灌如倾城的身体里，接着他将失去了灵气只剩下一个空壳的聂冉遥封闭在这万年的冰墙之内，以确保虞绯尧的魂魄完整可以顺利的轮回投胎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倾城苏醒过来知道了是聂冉遥用自己的命才换得了她的苏醒以后，她便就一直没日没夜的坐在这个山洞里看着墙里的聂冉遥发呆，困了就睡，醒了就继续发呆

叹了口气，老者慢慢的走到倾城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丫头，你应该有比自己的生活，你的路还长着呢，今天这样的你，就是遥儿见了也不会安心的”

“可我只是想在这里陪着他”傻傻的开口，她的目光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冰墙里面的聂冉遥，她忘不了那些尘封在心里的伤疤，更忘不了在她睁开眼睛聂冉遥闭上眼睛时候的那副场景

他就那么笑着看着他，是满足是幸福是眷恋是不舍是值得是坚定，可是她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没有一点办法，这种无能为力让她无助让她疼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陪着他，看着他，虽然触摸不到他，可她知道，这样才能让闭眼安睡的他远离寒冷

“丫头，下山去吧，遥儿已经去了…….”

“怎么会？他一直都在”不敢面现实的倾城否认，他不要他离开，她不要他走

看着她的样子，老者的心也是疼的，可还是沉声道“不要在自欺欺人了，除非有神医相助，不然再过一年，等他六脉魂魄聚齐，就要去投胎了”

“神医？什么神医？”看见希望的倾城抬头

“是一位游离在六国的妙手神医，据见过他的人说，他不光休得一身起死回生的本事，长相更是神仙莫及”回想着以往听来的传言老者说道，开始的时候他也想过请神医相助，也许当真能让遥儿气死回生，只不过这神医一向是居无定所随遇而安，所以他才放弃了这个没有尽头的想法

如今倾城这个样子，倒不如让她带着一丝希望去下山寻找神医，也许等时间长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淡忘掉遥儿的死

“好，我去！”听到老者这么说的倾城像是终于苏醒了一般的直着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缓缓起身

她要去，她必须去，还有半年的时间，她就不相信找不到那个神医，现在别说是有半年的时间，就算是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也要去搏一搏争一争，她要聂冉遥回来，她要那个总是挂着羞涩笑容内心孤独的男子回来，她要告诉他他并不孤独，她要告诉他他的世界里还有她陪着他

信念往往比任何有效的解药更有效果，而倾城现在缺少的就是这种可以推着她向前走下去的信仰

看着蹒跚着走出洞口的倾城，老者抬头看着冰墙内神态安然的聂冉遥叹息“遥儿，既然你决定了舍身救她，又为何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去？你是想让她记得你，还是想让她看清楚这个乱世的悲哀？”

慌忙下山倾城和叹气转身的老者谁都没有看到那个躲在山头一角的一个黑色的影子

齐国齐王殿

威严坐在大殿上的齐帝听着底下大臣们汇报的各个城池的消息，神态安静

站在大殿之下的曲墨白一身朝服也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的听着

日上树梢，眼看着早朝的时间逐渐进入尾声，听着那些不痛不痒消息汇报的齐帝正要招呼身边的公公宣布退朝，这时，位于当朝一品的宰相慢慢的向前一步恭敬的大声说道

“昨日臣接到密报，据说是消失了半年有余的妖女又再次出现，如果密报可靠，这只狐妖应该在魏国的周边”

听到妖女二字的曲墨白心蓦然一紧，有些不相信的侧脸望着还在汇报的宰相，如果他没有记错倾城应该在半年之前就已经…

怎么还会出现？难道她没有死？难道当日聂冉遥将她带走救活了她？

斜眼看着曲墨白的反应，齐帝不紧不慢的开口“当年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那妖女已经一命归西，怎么可能又再次出现？”

“密报是机密阁传来的应该不会错”宰相声音坚定

“重卿家如何看待？”转头看向底下的众人，齐帝悠悠的问

“杀，这样的妖女留在世间也是祸害，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她真的再次混入齐国必定会民不聊生人心惶惶”

“是呀，该杀啊”

“对，以绝后患！”

“锦熙王爷怎么说？”调转眸子，齐帝再次看向曲墨白

“请容许齐帝拨给臣一小队人马，臣愿意前去！”走出一步，曲墨白单膝跪地，不管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必须要去看看，如果是假的，他自然会安心，一旦是真的，他这次定要保全倾城不让她再有半点的损害

“准奏！”齐帝点头，他等的就是曲墨白的这句话，半年的时间，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到现在的

如果这次阻止他，他必定会朝思暮想的再次退回到以前，所以还是让他去吧，齐帝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忘就去做个了断吧，是福是祸皆是他与她之间的缘分

夜晚的凉风吹打着倾城瞌睡在路边的面颊，睡梦中的她怡然安恬，在这寂静荒凉的路边，唯一的声响变是她的喃喃自语

“倾城，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是谁？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模糊中，倾城睁开眼睛，当看见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眉心的一点朱红时，她的泪水顺然涌上眼眶

“聂冉遥……”

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聂冉遥轻笑

“我很想你…”

“我也是….”聂冉遥开口，声音是倾城熟悉的

“你回来吧？好不好”拉着他的衣袖，倾城恳求“如果你不回来我就跑到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那不如你我赌一次如何？”宠溺着看着她，聂冉遥站起身子“如果我能找到你，那你就要做我的妻子和我成亲，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准许你把我忘记了”

“你不走了，我也不走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打赌？”倾城纳闷

“呵呵…不敢么？”

“敢！”倾城点头，这有什么不敢的

“发誓吧，我听着呢….”像是有些困倦了的聂冉遥打着哈欠催促道

“如果你真的能再次找到我并且认出我，我倾城在此发誓，定会对你不离不弃直到暮年”

带着睡梦中的话语，倾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荒凉的路边依旧静悄悄的让人昏睡，没有那抹朱红，没有那紫纱

妖艳看着天上的明月，泪水朦胧的倾城起身追赶这笑着那轮明月大喊“聂冉遥！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会让你醒过来找我的！你一定要等着我！”

一直抬着头倾城没有注意到脚下，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平衡，瞬间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