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暖玉尤其沉默。

早上给楚老夫人请过安，便回到拢月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只是一门心思的雕玉。丫头们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暖玉。

可越是想要个清静，越不得清静。

暖玉才雕了小半个时辰，芷香一脸慌张的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暖玉被扰指间一滑，玉簪上那朵兰花便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芷香心知闯了祸，她这性子暖玉提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总也改不了。王述也总念叨她，说她做事毛手毛脚，早晚被小姐嫌弃。可是此次不同，确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不等暖玉发问，芷香已经气喘吁吁的开了口。“淮阳王来了，带着护卫，直接进了落英院。”

那架式，骇人的紧。

护卫们各个手执刀剑的。楚家大门是强闯进来的，那个齐凌当先手执长剑，一双眼睛泛着血光。总之，来者不善。

淮阳王齐凌执剑强闯楚家。

暖玉的心瞬间一紧，险些跳出喉咙。她提醒自己镇定，卫宸总说事情如果发生了，那一定有发生的理由。不管她怎么应对，发生即发生，不会有逆转的机会。

齐凌提剑闯门……

“给我更衣，我们去落英院。”

淮阳王齐凌是个处事沉稳的人，即便真的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提剑入门啊？

难道林玥琋此时已然回转？

按时辰算来，此时林玥琋入宫不过个把时辰，怕是连自己姑姑的面还未见到呢。所以齐凌前来应该不是为此。

芷香动作迅速的服侍暖玉更衣，然后主仆急急赶往落英院。

落英院中。

楚老夫人一幅震惊的神情，她不解齐凌为何执剑前来。楚家和林家如今可是至交，这齐凌的独子齐彦天天来楚家，和暖玉情同姐弟。上次齐凌夫妻到访，和她也算是相谈甚欢。这才隔了几天，怎么就拔剑而向了呢。

楚老夫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脸上震惊之色缓缓敛起。“……王爷何意？我们楚家可是招惹了王爷？”

齐凌定定望了楚老夫人半晌，这才缓缓收起长剑，他长臂一挥，护卫尽数收剑，随后整齐的退出落英院。楚老夫人见此，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皇家的人，楚家不想惹。

哪怕这位淮阳王名声极佳，楚家也不想招惹。

之前纵容齐彦前来，不过想交个福缘罢了。而且楚家老夫人实在是糊涂的很，这齐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行事这般无度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失常至此。

是的，失常。

楚老夫人慧眼如炬，还是能看出齐凌心神不稳的。

好在，他即便心神不稳，也还能自控。这点让楚老夫人放下心来。只要能好好说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有个商量。

“……老夫人，我想知道你孙女暖玉的出身？她母亲是谁？父亲……又是谁？”

一句话，齐凌字咬的十分重。可见这话他问的十分困难。“王爷这话问的可笑至及。我楚家的女儿，其父自然是我儿。至于暖玉生母，事关我楚家声誉，实在不便相告。”

齐凌神智渐渐回笼。

找了十几年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当时他离开甘宁道时，那人确是怀了身孕的。他以为自己很快便能回转，然后接了她一起回淮阳王府。

可是，却未料到，母亲病重，他奉旨回京。

待安葬好母亲，已过了大半年……他火急火燎的赶往甘宁道。那时他才知道，他不在的半年，甘宁道动荡。那大半年他大半时间都在宫中，陪在母亲身边。而且再加上长兄有意隐瞒……总之，待他急急赶回甘宁道，那个小院已经破败，佳人芳踪已无。

他疯了似的去寻。

左右邻居死的死伤的伤，都说院中只有一主两仆，实在凶多吉少。

这十几年，找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不管人是生是死，他这辈子若是找不到，到死也难瞑目。

终于，时隔十五年，他找到了。

可是……

齐凌自然不相信楚老夫人的话。“刚才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是突然收到一封信。请老夫人过目。”齐凌是一时急火攻心。今早有人送了一封信进给他。而且送信的人是卫宸的暗卫。

卫宸曾和他说过，他若有要事，会谴暗卫前来。

齐凌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打开信一看，却是……

楚老夫人接过信，还未看内容，只看那字体，心下便是一颤。连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齐凌上前一步，楚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不必相扶。“这是，我女儿……的字。”‘女儿’自然是指宫中楚文谨。

“老夫人不妨看看其中内容。”

楚老夫人点点头，努力静下心来，这才一字一字看起来。

她看的很吃力，得努力控制全部心神，信上的意思才能装进脑中。楚老夫人也说不上为何如此，也许，是恐惧了吧……暖玉才入楚家时，她确是不喜，觉得一个小地方教养出的姑娘，还能好到哪里？

可是真的了解后，楚老夫人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暖玉了。

如今连暖玉明年要出嫁，她心中都万分不忍。

想着若是以后卫宸外出办差，她便把暖玉接回娘家住。都说出嫁的姑娘不能整日呆在娘家，她们楚家不介意。即便给暖玉小夫妻在府中另僻个院子，楚老夫人也心甘情愿。

孙女每天过来给她请安，陪她一起用早膳。

孙女会陪她说话，会哄她开心。会说趣事逗她大笑……

心里乱成一团，楚老夫人好半晌才把信中之意融会贯通。

确是‘文谨’所写。信中写的清楚，当年她因故离家，流落甘宁道。因不想连累楚家，所以未说真姓。只说自己是孤女，然后和齐凌邂逅。二人私定终身，她有了身孕，后来甘宁道动乱，慌乱中她生下女儿，两个仆从为了护她们母女而死，最终无法，为了保护女儿，她只能把女儿暗中安置好，然后引开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