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谋
作者:君夭 | 分类:穿越 | 字数:5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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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且南飞152 所有的罪,都归我
三人便在残月下飞雪之中斟酒共饮。
直到那二人皆是酩酊,而东风笑表面上摇晃迷糊,心下却是清楚得很。
此番她似乎是借着醉意和愤懑,敬天敬地敬二位哥哥,实际上喝的酒,却真真不多。
“二哥……小时候,我师父丰帅曾经说,如果我好好干,立了军功,他便将他的令牌给我摸摸,可惜了,我立了大功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如今血缨的令牌在二哥手里,可肯给笑笑碰碰……笑笑只怕,此次在不能碰一碰,此生便都碰不着了……”
东风笑迷迷糊糊趴在桌案上,喃喃道。
穆远闻言,只觉得心下一酸,一番醉意,雪和泪在面上交错,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二哥这便给你看……以后,以后笑笑瞧这令牌的机会还多着咧,不必稀罕,只当是玩玩……”他忙从怀中取出了令牌来,递给她去。
东风笑摇晃着手臂接了过来,看着这令牌,上面沟壑纵横,还带着几分血色,沧桑而又厚重,她伸出手去,轻轻地、轻轻地触碰着它,看着它眸光却是不着痕迹的闪动的。
韩聪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他抬头,将整整一碗烈酒悉数灌入肚中,念念有词的,仿佛是几句:“身经大小百余战……”
继而,那声音渐渐消失,他也‘咣当’一声栽倒在了桌案之上。
穆远闻声,转过头去瞧了瞧韩聪,面上漾起一抹苦笑,继而便是举酒豪言:“好,那今晚便一醉方休!”
这些木讷的汉子,在军营里的许多情感,唯有以酒而言。
东风笑应和着,直到穆远也轻哼着歌倒在了桌案上,她轻轻巧巧搁下碗来,忽而抬起手来,从袖中取了一个小包来,用火石点上,放置在这桌案之下,复又用一些药粉加入了酒壶之中。
穆远依旧带着几分清醒,见状一愣,迷迷糊糊地却只觉得什么气息灌入鼻中,周身除了醉意,又添了极为无力。
东风笑眸光闪了闪——此番她用的,正是当初尹秋给她的迷药,剩下了一些,不曾想到……如今恰好用到。
“笑笑,你……”
东风笑笑了一笑,支着枪站起身来,手里执着方才穆远给她的那块令牌:“出营三里,向北第一棵树下,二哥……且去那里寻它罢。”
笑容里,三分凄苦。
穆远狠狠咬了牙,想要努力站起身来,可终究不过是徒劳。
他只能费力地、动着手臂,却无论如何也拽不住东风笑,只能拼力说着:“笑笑,你……莫做傻事……”
东风笑扬了扬唇:“二哥,事已至此,我已经入了那边的圈套,又岂能让你们受我拖累?须知如今的营里,若是你二人再有一人被唤回,便是扛不住了,二哥,今晚无论发生了什么,皆是我一人的过错,是我迷倒了主将,是我盗取了令牌,是我伤了弟兄,是我畏罪潜逃……与你们其他人,毫无关联。”
“你……你……”
穆远颤着声音,眼泪却是‘刷刷’地往下流。
“二哥,你们……保重,一定要守住啊。”东风笑笑了一笑,执着令牌和长枪,转身便走,便是连回头都不舍得了。
这是她的军营,她的弟兄,她结拜的兄弟。
她的命之所在,情之所系!
忽而,顺着风声,传来了穆远咬牙的话语:“你……你跑远些,莫要、莫要让他们抓了你去……”
东风笑心下一颤,回过头来,笑道:“亡命之人,笑笑自是不怕他们了。”
穆远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那女孩子瘦弱的身形,也渐渐湮没在了风雪之中……
须臾间,他眼前便是一片银白,继而,意识不支,便又堕入了层层的黑暗……
东风笑执着令牌,牵了一匹马儿赶到了营口,那边,将士依旧站得笔挺,而营口一旁,又有一个身形,看着孤独而又冷清。
“……月婉?”东风笑一愣,停下了脚步来,怔怔地瞧着她。
月婉勉强笑了笑,抬手递给她一个包裹来,压低了声音道:“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药品,盘缠,衣物,还有些粮食……天这般冷,你这么跑出去,只带着这些利器和装备,远远不够。”
东风笑点点头,道声谢,接过那布包来。
她确是想过收拾这些东西的,奈何竟是全无机会。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的。”东风笑将手向着西南一比,眸光似是能望穿风雪。
“……此去小心,可惜,之前我……只想着要这般,可我也许也是‘怂恿’于你,终究孰对孰错,我又岂能断言……”月婉苦笑,颦了颦眉,面有犹豫之色。
东风笑却只是勾了唇角,笑得毫不在意:“这世上岂有什么对错,只要能付得起代价,一切都是对的;而我们之所以成长,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承担代价,更好的明白,自己担得起怎样的代价。”
“而如今这代价,无论如何,我也须得担的。为了他,为了我自己,为了这营中的弟兄,为了沂水两岸的百姓。”
“何况,便是我不担得,如今又能如何?浑浑噩噩地苟活,倒是恍若死了。”
月婉重重点了点头,拱手便是一礼:“谢你,珍重。”
东风笑一拱手,几步冲到营口,向着那兵士一摆令牌,继而一跃上马,纵使那大雪纷飞,依旧是一扬长鞭,飞驰而去。
‘啪’的打马之声,响彻在风雪之中,又渐渐消失不见。
月婉凝望着她的背影,继而,又悄无声息地身子一软,闭了眼睛倒在了雪地里——她明白东风笑的用意,东风笑的离开,是要做出一个‘畏罪潜逃’的模样,不肯牵连他人,只希望这营里多上几分安然……
东风笑一路策马奔驰,如今天寒,便是这马儿,脚步都带着几分凝滞之意。
寒风冻得她直打哆嗦,也让她愈发想要拥有一个温暖的归所。
可是啊,如今的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可笑天下之大,却是无可凭依。
北倾不容她,佞臣当道,谓她以祸水。
南乔不容她,四下悬赏,视她如枭雄!
军营难容她,兄弟连心,岂能一毁具毁?
古月难容她,家门紧闭,雏鸟难寻归路……
便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也曾举起剑来,想要一击锁了她的咽喉。
最可怕的,倒不是无处容身,而是无处栖心。
当不巧两样皆占,后者更是让人如置冰窟!
还有,那乱国、祸水、枭雄……
一个个字眼,真真是刺耳得紧。
几日后,入了夜,平焦城外军营处,主帐里灯火飘摇。
桌案旁,一个男子静静坐着,他一袭白衣,侧靠在桌案一侧闭目养神,仿佛玉山横卧,正是玉辞。
外面,兵卒小心翼翼地通报了一声,得了允准这才恭敬入内。
“王爷。”那兵卒行了一礼,低声唤道。
玉辞张开眼来,瞧他一眼:“何事?”
“禀告王爷,线人来报——北倾军中有变。”兵卒恭恭敬敬地答道。
玉辞微微一愣:“北倾军中?如何?”
“回王爷,前几日,北倾军收到了圣旨,处置郡主、副帅牧笑,本是压入军中大牢等待提人,谁知在前些日子,这牧笑竟是用迷药迷昏了另外两个主将,又将血缨军的主将令牌拿到了手中,在营口打倒了一名医者,之后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玉辞愣了一愣,半晌,口中喃喃念叨:“……牧笑……”
那兵卒闻言忙颔首:“是的,线人说,军中众人皆知,那牧笑,便是之前的血缨军副帅,东风笑——她也是如今北倾营里唯一的女将军。”
玉辞眸光微微一沉,半晌点了点头,摆手让那兵卒出去,继而竟是抬起手来,执了一侧的笔墨来,取了一张纸,落了墨,手却是迟迟不动,任凭那墨水自中间一点渐渐渲染开来——直到,将他洁白的袖口都染了一小片。
他想起那个在营里拽住他,要他随她走的东风笑,那个几次三番扰乱他婚事,终究在红妆之夜,在他还清醒的时候,玩味一般地层层剥开他衣衫的女子,那个在战场上本可刺他后心,却莫名其妙不曾出手的女子……
偷天换日,来去折返,这个东风笑,不简单啊。
“来人。”他忽而展开眉来,摆了一摆手。
门旁,本是安然待命的一个侍从闻声而出,向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玉辞颔首,继而将表面上那一张染了许多墨色的纸张生生弃了去,寻了一张新纸,随即启笔在上面写画了许久,这才摆一摆手,唤着这侍从过来。
那侍从见状称是,赶忙上前,双手接过那纸来,却只是捧着,不敢去瞧。
玉辞启口,波澜不惊地:“你且看看,告诉副官和管事,便按此处理。”
那侍从闻言颔首,这才敢垂下眼去看着,可是瞧着瞧着,面上便满是惊诧和不解,最后,竟是生生面有惊惧之色。
“王爷,这……”他踟蹰着开口问道。
“不必多言,依此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