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谋
作者:君夭 | 分类:穿越 | 字数:5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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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君念北056 同心结
丰彩儿咬了咬牙:“王爷莫不是忘了?妇人的血,可是王爷曾提及多次的引蛊之物,王爷若是肯答应妇人,何时用血,交代便是,无论多少,妇人定会奉上……”
她本是高傲,难得低声下气,此番,怒极恨极,痴极怨极,才会出此下策。
她的血脉是世上的唯一,因为她的父亲。
据说当年丰氏的祖先曾同苍鹭山的蛊师一行结怨,为首的蛊师最终被丰氏杀死,可蛊师也在丰氏的血脉里种下了百蛊,丰氏祖先为了活命,请遍术士才获得了一块血玉——这血玉,便是保命的关键,代代相传,若非是血玉的拥有者,势必活不过三十岁,可惜,这血玉,只有一块,后来虽有传言,说是血玉被秘术分作数块,但终究是无从考证。
丰彩儿是幸运的,到她之前,在丰毅那一代,丰氏已然成为单传。
而她,便是丰氏的独苗。
她的血有着百蛊的侵染,如今,却也是上佳的引蛊之物。
玉竹闻言,眸子转了转,沉默了一会子,终于一笑:“夫人真真是大气女子,行事爽快,毫不拖沓!若是以夫人之尊,肯以血为盟,真真是玉竹的荣幸。那便一言为定,事不宜迟,不妨今日,你我便签下这协定……”
说着,他从袖中取了两份纸出来,一边各自描画着,一边道:“夫人可要当心着,这段日子,定要保持处子之身,切莫行房事,夫人若是不慎违约,你我的目的,便都不可能达到。”
丰彩儿颔首,执了笔来在玉竹早已备好的纸上签了字,心中虽明了他是蓄谋已久,但是也意欲独撞南墙!她一边抖着手签字,一边咬了牙,心下狠狠道:
东风笑!
夺我爱人,伤我夫君,害我父上,杀我尊祖,弑我舅父,此生此恨,深入骨髓,不共戴天!
这一世,我必算尽天机,以毒以蛊,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以骨以血,以身以命,夺你所爱,杀你所系,灭你所属,谋你性命,取你头颅,以祭逝者,以安亡灵!
下一世,你若为江,我便为山,阻你奔流向前!你若为蛙,我便为井,让你难见青天!你若为兔,我便做狼,嚼你心肺脏肝!你若为鼠,我便做猫,让你寝食难安!
她狠狠咬了牙,身体发颤站起不来,只能拱手对玉竹道:“那便麻烦王爷了,请恕妇人不能起身相送了。”
说着便扬声招呼来了一个侍从,引他出去,玉竹闻言一笑,也知她是无意多言,回眸瞧她一眼:“夫人放心,定不负所望,夫人也请保重。”
说罢,长发一甩,举步离开,背影隽逸,那紫色的衣袍却如同无底的寒洞。
他身后,丰彩儿身形一软便摊在椅子上,绞手瞧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眼泪终于涌出,半晌,终于唤来侍卫,抬手指着对面,颤着唇瓣哑声道:“那一排的桌椅、茶具,都丢到火中去,烧个干净,地面也逐处燃火,换一层地皮便是。”
她的话语并无冷狠,却满是颤抖。
那侍卫闻言一惊,心下疑虑,夫人此番交代,并不像是厌恶,倒像恐惧,可也不敢怠慢,更不敢询问因由,只得匆忙应了。
而丰彩儿朱唇轻轻动了几下,心里依旧发慌——只盼这个男人,并未在这宅中施蛊……
门外,玉竹坐在马车上,微微闭着那一对秀美的眸子,唇上漾起一抹浅笑,忽而压低了声音,不知在同谁念叨着:
“真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有了她,我那不听话的弟弟,便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呵,自然也要感谢,她用尽性命也想杀死的那个女子,那晚,我那弟弟若不是为着护她性命,又岂会被我种下那般厉害的蛊……”
那一晚他带着成蛊和短杖上了那山坡,榕树之后的小屋里透进一点月光。
他看见那矮屋一侧有他要杀的人,也察觉到周遭有他熟悉的气息,他一扬唇角,手中的短杖一挥,不由分说向着那女子的颈项刺去。
只听‘砰’的一声,玉竹眉眼含笑扭过头去,由那冰玉杖,瞧向那一旁冷着脸的少年。
“辞儿,数年未见,可是想哥哥了?”
玉辞并不理睬他,手臂一用力,便将他搡出数丈远,玉竹一笑:“还是不肯听话……哥哥又岂会害你?”
“你离开这里,我便收手,不取你性命。”玉辞冷冷清清冒出一句,眸光如剑。
玉竹摇摇头,几步上前,竟是不要命一般地凑近他:“怎么,辞儿在护着她?”
玉辞一声不吭,只是内力一震,又将他搡出去。
玉竹叹口气,手臂却骤然一转,那短杖瞬间脱手,竟是飞一般地朝着东风笑刺去,玉辞见状一愣,扬起玉杖便是一挥,生生将那短杖截成两段,那短杖便如离了水的鱼,‘啪’地一声落了地。
玉竹却是一笑,眸子里尽是狡黠,却忽而察觉到一股大力,转瞬间,竟被搡出老远,跌坐在地,一口血便从口中喷出,他捂了胸口,狼狈不堪却依旧在笑,踉跄起身,转身离开之前又瞧了一眼——月光之下,玉辞的唇边也泛起了殷红。
玉辞,你可知,此来,杀不杀她可有可无,但是,在你身上埋蛊,却是势在必行……
月上危楼,这本是一片苍凉的城中,竟也是烟花四散,分外好看。
只可惜,如今的罄城,早已办不起什么街市了,侠义盟的人、军中的人和城中还有些余力的人家为着过个喜庆年,自制或是买了些烟花,才点染了这凄冷的夜。
东风笑坐在已经被侠义盟和军营清场的罄都衙署的屋顶上,瞧着罄都的大街小巷——衙署乃是罄都除了皇宫以外最高的建筑,在这房顶上向下瞧去,可谓一览无余。
她看着穆远、顾劼枫、颜歌等人向那边的广场上跑去,那侠义盟的人们在另一边,也挤挤攘攘地走着,分外热闹,街道也热闹得紧,不少穷苦人、老百姓也跑上街来,看着那四下绽放的烟花。
这是一个热闹,而又温暖的夜。
甲兵和侠士还被安插在大街小巷,保不了全部,但是军中和侠义盟携手,也要保上这几日的太平,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节日,便是那新的一年的开头。
东风笑却不曾下去,一来,她主动请缨,要守在这衙署的高顶,看着四下的将士,若有危险,即刻出兵;二来,她也想静一静,毕竟,过去的那一年,是她过得最为混乱的一年,在这一年里,她活过两条命,丢了一条,又获了一条;她遭受了最狠的背叛,最恶毒的谎言,也为曾经的疏忽,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
但也经历的患难后的真情,战胜过强大的敌人,并且,还碰见了……
她正想着,却觉得这屋顶忽而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匆忙回过头去,却见自己心中正要念及的人,一袭玄衣,长发轻扬,拂了拂袖子,竟几步上了这屋顶。
痴愣了一下,方才想着,人便到了,真真是如梦似幻。
她瞧着他那俊秀的面庞,惑人的眉眼,天边一个烟火绽开,那一瞬间的明晦闪烁映着他的脸,显得愈发不真切,直到他侧过头来瞧她一眼,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那烟花的余烬,扬唇道:“美人儿,怎的,怕黑?”
话音落下,她看见他的唇角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却如同一个漩涡,直要将她的心神吸入,美人儿——你真真是个妖精。
他不言,只是抬起头来瞧着一朵烟火点亮夜的黑,东风笑也回过头去,那烟火绽放在不远处的上空,那一瞬间的光华似是终生一现的昙花。
“不是黑,是冷。”
他似是在一旁说着什么,可是街道上的欢呼声太响亮,她未能听得明了。
扭过头去,正欲启口问他,却见一个红线编成的结出现在眼前,鲜红的色彩分外喜人,这结上有一大环,中部盘错得复杂而又紧密,左右对称着又有数个小环,下侧有着顺滑的流苏,流苏之上,一个白玉环系在那里,展开来,这结比手掌要略长一些。
玉辞手中执着这结递到她面前,东风笑凝眸瞧着这结,心下一片了然: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结,不正是那同心结?
这才犹豫地伸出手去接过那花结来,垂了眸子细细瞧着,又抬眸瞧向一旁的玉辞,却只见他那飘散的长发随风而扬,他侧着脸,她瞧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瞧见他那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扑闪。
突然想起当初自己离开苍鹭山的那晚,他黑袍月衫,坐在案旁,墨发未束,抚琴而奏,声如天籁,绕梁而鸣,可那身影却脱不去苍冷和寂寥。
那时,她好想撩他的发,吻他的额,红尘入晦,陪他一遭。
她攥紧了这结,正要启口,脑海里却又浮现了那日的场景,穆远抱着兰若,一字一句:
“我的祖父不到三十便死在了边疆,我的父亲在我五岁那年带着十七岁的哥哥在沂水一带守卫,被俘自尽,之后母亲殉情,祖母拉扯我到十岁,撒手人寰……”
她埋下头来,忽而又想起了当初墨久的一刀斩心——乱世,沙场,狼烟,今日且倾酒,难知明日欢,如今这一切,使得丢掉性命,变得那般简单。
若是她应允他,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定不毁你千年冰蛊’,可分明已经数次险些负他。
如此想着,莫名地,手不再攥紧,她竟也不敢再扭头看他——可昔日里,分明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半晌,忽而扭头道:“那边点了信号,我下去寻穆帅,你好生待着,切莫离开安全区域。”
玉辞不言,只是瞧着她身形一掠,飞一般地从后方下了去,玉辞回过头去瞧她一眼,方又瞧向她方才坐的地方,却不由得颦眉——方才他予她的同心结,停在那里,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