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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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王泱当真死了?”陆才知惊叫着跳起来。
“死了, 万箭穿心。襄允同盟崩溃,燕然重回帝位,王绻垂帘听政, 孟家的人也官复原职, 世荫子孙。”苏颐城啜了口茶, 淡淡道。
陆才知击掌赞叹:“程将军和苏军师算的就是妙啊!”
“王绻派人递了国书, 说要与姜国达成协议, 五十年不为战。皇上下令,由你代为交换国书,我已帮你草拟好, 你看看便可。”
程息烘着暖炉,调侃道:“你就笃定我没有意见?”
苏颐城挑眉:“你敢挑我的错?”
程息讪讪:“不敢不敢, 我认得字都还没有您的全呢。不过……这个王绻当真是心狠, 与当年的瑾瑜太后不遑多让啊。”
弧令瞥了他们两个一眼, 拉起程息的手,笑道:“你也是愈发的聪明了。”
程息瞪了他一眼, 忙将手抽掉,环视一圈,见一个个都笑着瞧着他们俩,更加羞赧,本是病弱苍白的脸上慢慢的升起云霞, 分外明显。
陆才知看的牙酸, 别过头去:“噫——啧啧啧。”
储露程息一齐扔了茶盏过去:“你笑什么笑!”
陆才知也不接, 顺水推舟地倒在地上笑得起不了身。
“如今倒是事事妥帖, 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苏颐城不理会他们的打闹, 吹了吹茶水的热气,“弧令将军, 打算待到何时啊?”
程息一听这话,心里就不好受,以前还藏着掖着,如今全部说开,本是轻松许多,不承想苏颐城提了这茬,她覆上弧令的手,关切问道:“对啊,你抗命来此,可沁可会怪你?”
弧令将她的手拢在手掌心:“放心吧,我自会处理好的。”
吴恩:“月氏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不知兰须将军能否同我们讲讲,我们好衡量一下,也好替你们俩出出主意。”
这话俨然已是将弧令当成了自己人,也把他们俩当做了一对。
程息与弧令皆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不由地相视一笑。
陆才知:“要我说,你们俩直接私奔得了。”
众人:“?”
陆才知:“你们看啊,程息本就受了重伤,刚醒就亲临战场,说她最后病死了也不为过吧?然后你就藏在兰须将军的队伍里,等到了月氏,那就是兰须将军的天下了,你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啊!你如果担心丰城没人管,放心,这不是有我吗?”
程息扶额:“我说你这个脑子,怎么就是不用再该用的地方呢?”
陆才知嘿嘿一笑。
程息:“我已经帮你想好去处了。”
“啊?哪里?”
“进京。”
陆才知差点一口水呛出来:“云都?我回去做什么?”
“那就是皇上的事了,反正你别想和我抢戍守边疆的事。”
陆才知无奈笑道:“人人都觉得回云都好,就你喜欢待在这里。”
程息捻着杯子,淡淡一笑:“云都……伤心事太多了。再者,你回去与我回去,都是一样的。”
陆才知:“那吴恩呢?”
程息挑眉,眼睛仔吴恩与储露之间转了个轮回,笑道:“他……自然是要待在丰城的。”
-
长宁二年五月十四,姜国皇帝尹绎川下令封南平郡主程息为长缨将军兼丰城太守,原夏思成大将军帐下副将吴恩为镇西将军兼丰城都尉,琢玉公子苏颐城为丰城监御史,并命丰城三官统领边疆三城军务治事,以保国境安泰。
追封原丰城太守瞿义扬为安丰侯,其夫人卓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拜其子瞿葳为光禄大夫,进京就职。
长宁二年六月初四,襄国大臣孟放出使姜国,会长缨将军程息于乌断横山陀耶峰,二人交换国书,定下五十年不犯境之盟誓。
仪式完毕,程息按照礼数将孟放请进主帐宴饮,他却额外递上来一封书信。
“这是什么?”程息奇怪。
孟放:“太后娘娘给您的。”
“王绻?”自己跟她好像不熟吧?
程息走到隐蔽处,将信纸打开——
“安顺久仰将军大名,然时运不济,不得见将军真容。”
安顺?想来是王绻的表字,只是字不如其人,倒也是唏嘘。
“人生白云苍狗,转瞬即逝,我这一生,曲折离奇不能尽言,亦不足为外人道也。然以将军之才姿,想必亦能知晓其一二。”
“今日安顺在此谢过将军之三恩:其一、守信诺,释孟放;其二、献计谋,降王泱;其三,保我母子平安。”
“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今讲和乃是王绻报答将军三恩之举,同为女人,知将军不易。然襄国兵败之仇,身为太后,誓不能忘,日后定讨。便请将军厉兵秣马,栽培后人,百年之后,再来一较高下。——王绻。”
程息看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管是王家还是白家,当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回头看向孟放,那个当初被她仍在沙漠里的少年,衣冠华袍,芝兰玉树地站着。
程息走过去:“帮我给你们的太后娘娘带话,就说……百年之后的事,我管不了,但只要有我在一天,姜国的大门,你们就别想进。”
孟放笑了笑,拱手道:“是。”
宴席上也就是走些客套话,程息不管这些,只觉有苏颐城在,那些人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使臣们停留一日,便启程返回襄国。
战事平定,丰城又迎来了新的官员,城中百姓笑逐颜开,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地重建城池。
程息和弧令徜徉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人们来来往往重建家园,心中畅快。她挽着弧令的手臂靠着,喃喃道:“这样的日子真好。不用打仗,不用勾心斗角,每一天醒来只需要担心一日三餐吃什么,真好。”
弧令将脸抵在她的头上:“若你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可以给你。”
程息一怔,抬头看他:“你还真想试试陆才知说的?”
弧令:“关键是你愿不愿?”
程息失笑摇头:“哥哥,我们都不是那么无畏无惧的人。你不可能丢下养育了你十年的兰须槲叶,我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就丢下姜国。私奔……你当我真没想过?但是我们怎么能够呢?”
弧令揽住她,一字一句皆是心疼:“你吃了太多苦了。”
“你难道不是吗?”程息听着他胸膛的心跳,“你这次击退昆河王,又收拢各部落,还要替可沁夺位,翁须弥却诡计多端,一点错处也找不到。你处在风口浪尖上,比我更是难捱……都怪我,拿了你的护心镜,还抢了你战马……”
弧令身上的伤痕不比程息少,只是他习惯了将那些隐藏,只把自己最温柔最安心的一面展示给程息,不让她担心,不让她分心。
他低低一笑,胸腔轻轻颤动,程息的耳朵有点发麻:“我只希望你安好。”
程息知道许多话多说无益,她紧了紧自己的臂弯,将脸埋得更深:“不过……那护心镜还当真救了我一命。”
最后一战,她身上除了缟素没有任何盔甲,只有那一面小小的护心镜放在胸前——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当时有人放冷箭,若不是你的镜子,我怕真的是熬不过来了。”
弧令良久没有说话,他松开程息,拉起她冰凉的手,郑重道:“霏儿,日后你遇到任何艰险,不管你挨不挨得过,都告诉我。若有一日,你觉得你在姜国待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去天涯海角,随便你挑。”
程息笑了,眼泪不自觉落下,她捧着他的脸,露出鲜有的羞涩的笑容:“好啊。”
-
因歇了战事,各人都封了官职,便都去了各自的府邸,不能再同往日那般一直聚在一处。
程息看着太守府,回想起两年前的初遇,只觉恍如隔世,岁月如梭。
弧令赖着不走,说一定要吃上喜酒才回去,程息先是愣了一会儿,方了悟他说的喜酒是什么,笑睨着储露。
储露面上羞赧,一言不发地端着药材出了庭院去晒。
程息烤着炭盆,笑岔了气。
弧令瞧了瞧她,叹道:“往后你要一直待在这儿,丰城可冷,我给你捎几件狐裘来。”
程息也不推辞,撞了撞弧令的肩,笑道:“那就多谢兰须左骨都侯啦。”
弧令淡淡一笑:“我如今是左大将了。”
程息拨弄炭火的手一顿,震惊问道:“左大将?”
“对。”
寻常月氏皇室坐上这个位子已是不易,何况他还是个异姓义子。
他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艰辛,才能够坐在这里,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同她闲话。
弧令看出她眼里的担忧,淡淡笑道;“我得赚更多的俸禄,才能够为我们的以后做打算。”
程息倚在他身旁,畅想着未来:“等边疆平定了,我便辞官,就去找你,好不好?”
弧令用自己的手暖着她的手,点点头:“好。”
“那你可得多赚点钱了,我这个人坐不住,喜欢天南海北地跑。”
“那我就跟着你天南海北地跑。”
“那如果有一日我想定局虞城或者庄南呢?”
“我就陪你看江南烟柳。”
“那如果我就是想继续住在丰城呢?”
“那我就陪着你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程息笑:“怎么都是你陪着我?那你想做什么事?”
弧令抚上她的脸,轻轻落下一个吻:“曾经不懂,如今懂了,才知道我们相守的日子那么短暂,我只想陪着你,不能再把你弄丢了。”
程息看向他眼里,缱绻万千:“不会再丢了,我就在丰城,日后你若想我了,便来看看我,可好?”
弧令:“若我每日都想你呢?”
程息推搡他:“那你就别走了!”
弧令一把揽住她:“还真的是不想走了。”
傍晚时分,程息掐着饭点去了都尉府,为的就是能够和吴恩边吃饭边聊他和储露的婚事。
谁知这饭还没煮好,程息就怒气冲冲地骑上马冲出了都尉府,任谁在后面喊都不回头,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太守府。
她一下马便去了储露的屋子。
储露正在收拾药罐,被她风风火火得吓了一跳,险些将东西摔了。她坐下给程息倒了盏茶,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程息猛地灌了一口,推过茶盏道:“再来一盏。”
储露连着倒了好几杯,才把程息的话灌出来。
“吴恩这小子竟然娶过妻!”
这话一喊出口,阖府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程息在外人看来素来冷静平和,泰山崩于眼前而临危不惧。这一吼倒是把府里的下人吓得不轻。
“吴恩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件事?”程息审问。
“未……未曾。”
“好啊,我今日若不去问,他想瞒到什么时候!”程息吹胡子瞪眼,“我们储露这样的才貌,嫁过去当续弦?还瞒着我们?我本以为我们生死交情,早已可以以命相托,他竟然还瞒着我们这个!”
“姑娘……”
“你别说话,让我说完,气死我了……这个小子……”
吴恩比程息大了整整三岁,却变成了她口中的“小子”。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程息又要起身,被储露一把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我是在为你讨回公道!”
储露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姑娘是为我好。姑娘你先坐下。”
程息坐下缓了缓劲,心思沉了一会儿,又道:“我也不是说他娶过妻有什么问题,男子十八九岁,听凭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娶妻的不在少数。可他明知你对他有意思,他偏偏还瞒着你,瞒着我们,这就十分恼我了。如今想想,还不如那个陆才知呢!他人是傻,但好歹他藏不住事儿啊。”
储露许久没见程息如此,虽说生气,却也比病恹恹的强好几百倍,她笑着拉过程息的手,道:“姑娘,我觉得吴恩很好。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你希望我是好,希望我是元妻,也是希望我得到独一无二的爱,我都懂。可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娶过妻,即便是他有孩子我也丝毫不在意。我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再说了,如若没有他曾经过往种种,他也成不了现在的他。我爱他,便爱他所有。我不在乎的,姑娘,我真的一点点都不在乎。”
“当真?”
“当真。”
程息无奈,突然听外头一声大喊,是吴恩的声音:“丰城都尉吴恩,前来向太守提亲,求娶林储露姑娘。”
程息震惊:“你将原名告诉他了?”
储露笑:“他早知道了。”
程息透过房门看见站在门外的吴恩,朗声道:“我去你们府里走了一遭,你还有脸来求娶我们储露?”
吴恩拱手恭敬地立在门外,不卑不亢地回应:“是在下有错在先,不敢隐瞒过往。在下曾想告诉阿楚,可苦于没有立场,不知如何开口。不论是以同僚还是朋友的身份,都难免唐突,是以犹豫至今,罪该万死!若太守不信,可提出任何条件,只要我做得到,只要能让太守相信在下的每字每句。”
程息手指轻叩着几案,看了眼储露。储露也看着她,眼里有些祈求的意思。
程息:“进来吧。”
吴恩一愣,弧令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示意他进去。
吴恩立马拎起地上的聘礼,数量有些多,还拎不过。弧令笑了笑,随手帮他拿了几个,推门而入。
“你还帮他?”程息质问。
弧令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程息身边与她同一阵营,笑道:“顺手顺手,怕你等久了,就帮他拿点。”
程息冷哼一声,瞥向吴恩,扫了一眼地上的大大小小,问道:“这是什么?”
“聘礼。”
难怪来得那么慢,程息眯了眯眼,又道:“我问你,你是几岁娶得妻?”
“十七。”
“是个怎样的女子?”
“一个孤女,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卒,见她被人欺辱,便出手相救。她说,我能救她只是一时,我一走便还是会有人来欺负她。我便问她有什么办法,她说要我娶她。我说不行,我是行伍之人,命悬在刀尖上,不能给她好日子。她说她生病了,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希望在死之前,能有个念想。”吴恩顿了顿,“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会活那么久,心一横便答应了。可她……连一年也没有撑过。她死的时候,我正随着夏将军剿灭西南的匪寇,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回去时,只看见了乡亲们给她立的坟茔。”
吴恩:“我知道人的脆弱,也知道病痛能给人的打击有多大,所以我更明白,医者的伟大,更明白阿楚的意志。我曾向太医院的钱太医打听过阿楚,他说若要赢得阿楚芳心,必须先得懂她。懂她悬壶济世的理想,懂她身为女子却自立自强的坚持。阿楚,我都明白,你……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程息本意只是想看看吴恩与储露之间的情意到底有几分,才演了那么一出戏。不承想,竟牵出那么一长串的故事,惹得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程息心虚,也不发话,看向储露。
储露笑着流泪,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欣喜与幸福:“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