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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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这个年过的平淡无奇又惊心动魄。
昆河王比想象中还要顽强, 本以为弧令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没想的是,主将不在, 军队先行, 到了月氏, 可沁亲自接应。打了几仗, 昆河王的气焰小了不少, 却还是僵持着。
程息感慨,那个男孩,早已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重情重义。
真是把全天下所有溢美之词往他身上套都不为过。
雍乐所对抗的黑水襄军退兵连连, 一直被打到了月氏边境线。
苏颐城没有来消息,程息也不知他是否抵达朔方。吴恩的军报也没有来, 就连给储露的私信也停了许久。
二月的天, 丰城还是极冷的, 程息待在主帐生炭火,暖意在脸边一圈圈散开, 熏得她昏昏沉沉。
边疆三城,朔方与雍乐都在胶着打仗,丰城明明首当其冲,却是安静地过分。程息只觉心中不安,却也道不明是何原因。
或许真如苏颐城所说——自己太过依赖他了。
而此时的苏颐城, 正往朔方赶, 漠漠黄沙戈壁, 目之所及, 一片荒凉。
可也只有这样的景致, 才能够让他安下心来,不被那些没必要的情感所左右。
朔方处在乌断横山下方, 城外五里有一处水源,是西北难得的不断水。
王齐乐趁着冬季水流不多,砍了上游的树截断水源,诱兵至此,又将水闸打开,冲了几千士兵。
苏颐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将王泱的计策从头到脚算计了一遍,先前的胜负,看似是他们抢尽先机,没让襄国进土一寸,可如今小皇帝已经禅位给国师,王泱手握襄国大权,又与太后王绻狼狈为奸,等坐稳了皇位,他势必进攻,到时候策略一变,兵权尽在他手,便更加不好对付了。
马车摇摇晃晃,忽然一震,半分也走不动了。
“何事?”
“回禀军事车轱辘坏了。”
苏颐城下了马车,四周尽是戈壁峡谷,他瞥了一眼轱辘,是有脱臼之状。
行路良久,路况又不好,这车不坏才怪。
苏颐城摆摆手:“弃车,我骑马。”
随从惊讶,一时失语:“您……您会骑马?”
苏颐城冷淡一瞥,命令道:“把绳子解开,车子丢到一边,快些赶路。”
众人眼中的苏颐城都是个应该在温香软玉堆,酒楼歌榭中的翩翩佳公子,到边陲之地当军师已是震惊,没想到骑术亦如同其外表——完美无缺。
若程息在,必定会调侃他一句: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可惜她不在。
苏颐城想罢一笑,却在一瞬觉得不对劲,连忙将笑脸收起。
——他变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变了,曾经心是冷硬的,只想着做这世间的操纵者,看手下的棋子因着的想法死去活来,可如今……可如今……
苏颐城敛下心神,侧头问道:“还有多久?”
“前面就是了。”随从遥遥一指。
苏颐城沉默半晌,改了道路,随从想要叫他,却被他的命令打断:“不去朔方,我们去……允国。”
程息等到朔方军报时,苏颐城已经在允国境内待了五日了。
“苏公本月未至朔方,乃派人遍寻,于城外苏里羌河遇苏公随从,形容枯槁,不辨人形……问,乃知苏公降允。”
降允……
打死程息她都不相信。国亡都不会背叛,他会去向侵扰自己故土的敌人投诚?
“娘的,亏我还觉得这苏颐城虽然长得娘们唧唧,做起事来倒还想是个爷们儿。小王八羔子竟然降允!也不看看张霁是什么下场!也不怕被我们砍了脑袋!”陆才知不了解苏颐城,没有程息那般冷静。
他看程息无动于衷,忍不住道:“程将军,不是我说,你那老相好就是个废人,趁早断了吧!”
程息眼皮一跳,淡淡开口:“我和他没关系。”
“你就别跟我装了,从前我们俩不对付,但是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致对外!”
程息将信烧了,平静道:“苏颐城不可能叛变。”
“那些随从都说了!”
“苏颐城根本不可能容忍自己做出这样肮脏的事情来,会要他命的。”
“你就那么肯定?”
“我们苏军师……可比想象中还要洁身自好呢。”
陆才知狐疑地审视程息脸上的神情,冷不丁道:“你们俩是不是睡过?”
程息一口水呛在喉间差点没死。
“有病?”
陆才知更加想不明白了:“那你们就那么熟悉信任彼此?一个相信他不会叛变,一个相信你不会误会?”
程息叹了口气:“我们只是……”
陆才知静静地听着,满脸皆是同外表不符的八卦与期待。
“只是比较聪明而已。”
“……”
程息提笔写完信,交给陆才知:“让朔方不要妄动。不管王齐乐如何挑衅,都不要理,等苏颐城动作。”
陆才知收好信,问道:“那我们又该如何啊,程将军?”
程息一滞,稍稍思忖:“等。”
因山脉阻隔,姜国与允国的交流并不多,但程息也稍稍知晓些——曾经是个极为纷杂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不下一百,后来被逐渐壮大的犬戎各个吞并,才有了如今的允国。民风习俗一如月氏,却不及月氏肃整。
程息甚至觉得,过不了几年,这个寿数短短的允国就会分崩离析——不仅仅是针对其治国方略,但看首领竟相信苏颐城会降允便知这个首领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允国并不知苏颐城,苏颐城却将他们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这或许就是白家的可怕之处吧。
可是当程息接到军报时,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白家人的算计谋数。别说他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尹绎川,听见大臣上奏此事都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允浑呼首领致信王太后,称,愿为亲,以固盟誓。”
“苏颐城好狠的心啊。”程息收起军报,“他明知道王绻是王泱的底线,还劝浑呼去求娶她。”
陆才知大夸苏颐城,笑得极为狂妄:“我听说小皇帝三次禅位于王泱,王泱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登基后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安置小皇帝,而是去安置他那个姐姐。说什么,王太后再为太后不妥,要她搬出寿安殿,搬去凰来宫。”
“凰来宫……”程息喃喃,“自三百年前襄国的瑾瑜太后搬出此地,便再没有妃子敢住这个宫殿。”
“这个王泱竟为了一个女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个女人,还是自己姐姐。嘶……想想都觉得作呕。”
“曾经冒顿单于挑衅大汉向吕后求亲,惹得汉廷大怒;只是不知如今襄国老臣们,是更加愿意把王太后留在襄国,还是远嫁允国了。”
陆才知冥思苦想,对着面前唯一一个女人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程息淡淡一笑:“王家没一个省油的灯,何况是王绻这样嫁过一对父子的女人,别忘了……她还是个母亲。”
陆才知似懂非懂:“你说她儿子会帮她想出办法来?”
程息实在是服了面前这个年近三十都还未娶妻的老男人,她嫌弃地摆摆手:“行了,你这脑子就不适合待在帐子里想事情,出去,去允国把苏颐城接回来。他闹了这一出,王泱铁定会查到幕后主使,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时候真死了,我们就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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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泱当初与允国合谋,便是看准了如今允国首领是个耳根子软的年轻人,忙着建功立业稳固自己的位子,容易拉拢过来做挡箭牌,却不想他来此一招,直往自己心上戳。
朝中老臣早已看不惯他和王绻,如今能把他们两个分开,想必定会上书奏表,内容不言而喻。
燕然裹着毛皮,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拉着王绻的手要树梢上最俏丽的一枝梅花。
王绻命人拿来了剪子,轻巧地剪下一枝递于燕然。
王泱从阁楼望去,正巧见到母子二人嬉戏,王绻双颊红红,双眼潋滟,虽已为人母,却还是如同二八少女一样的容颜。只是——
身边的孩子,姓燕。
燕然高兴地抱着花枝,嗅了又嗅,突然拉过王绻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母后……”
王绻心头一软,将燕然抱起:“怎么了?累了?”
燕然摇摇头,从花枝上折下一朵白梅,别在了王绻的发间,嘿嘿笑道:“母后真好看。”
——我们绻儿真好看。
记忆重叠,王绻猛然鼻头一酸,急忙掩去泪意,温和笑道:“然儿乖。”
燕然趴在王绻肩上,喃喃道:“母后,为什么今年父皇不和我们一同过年呢?”
王绻抚了抚他的背:“父皇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舅父才帮忙打理朝政的吗?”
王绻失神地点点头:“对……”
“那四皇兄呢?”
王绻浑身一僵,拉开燕然问道:“为什么会问四皇兄?”
“我听宫里的宫女说……她们说,原先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是四皇兄燕煦。母后,我四皇兄呢?我好像从未见过他……”
王绻冷声摒退左右,将燕然放在地上,平视着他,问道:“她们还说了什么?”
“她们还说……还说母后,母后与四皇兄有私情,母后以前……是四皇妃……”燕然皱着眉头,“母后,私情是什么意思?”
回忆一旦被触动,便如同奔腾的江水一样涌入脑海——
那个保留着她所有美好与赤诚的男子,张开双臂接住了跃下墙头的她。
那个死在皇宫中庭被五马分尸的男子,临到了都不愿承认他们的过往。
“母后……”燕然擦拭着王绻的眼泪,“您怎么哭了?”
王绻摸了摸燕然的头,用一种淡到几乎没有的语气说道:“你四皇兄……曾经是母后,最好的朋友。”
“像儿臣和小黄鹂一样吗?”
燕然没有朋友,只有一只从小到大豢养着的鸟。
王绻静默,她起身转了过去,燕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哀戚忧伤地说道:“是啊。”
北风乍起。
燕然早已不在乎私情不私情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冷,她拉了拉王绻的衣摆:“母后,儿臣冷了。”
王绻回身,面上早已没有一丝悲伤,她蹲下牵起燕然嫩小的双手,柔声道:“然儿不怕……母后,定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