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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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程息不动声色地将袖里香囊递给身边的刘楚,施施然起身。
她起身走到宫殿中央,叩拜:“民女程息,见过圣上。”
皇帝的声音悲喜莫辨:“水云阁程息。你是扬州虞城人?”
程息未敢抬头:“回圣上,民女本是扬州庄南人。”
皇帝把玩着手上的玉串,忽然叹了口气:“庄南人,没错,庄南。你父亲……是我朝开国大将程放,以身殉国,朕本该给他个封号,奈何你母亲执意不肯,身怀有孕却执意离开。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们母女俩了。你母亲呢?”
“母亲……”真正的程息在五岁时就已经夭折了,程母因此也变得疯疯癫癫。因程放原是林奕的部下,即使她们母女俩离开云都多年,慕芙仍旧托刘楚照看着,只是人命敌不过流年,程母也在三年前病逝了。程息本该讲出的结局,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皇帝猜得十有八/九,只当她因母亲逝世难过说不出话来,便也不再继续追问:“莫要难过了,你是程家之后,能为百姓做事,他们的在天之灵必定也欣慰。我亏欠你父母良多,说吧,你想要什么?”
“程息出身杏林,只求天下安康,百姓无病无痛,并无他求。只是儿时听母亲所言,云都繁华,想再待上一段时日,看看此处风景。还望圣上允准。”
皇上沉默了半晌,答:“你留下,可以。”
程息心头一跳:那师父呢?她抬头,殿上的皇帝皇后俯视着她,端庄威严。
“朕允了,你可以留下。”
程息听此言,笃定皇帝是不想留下刘楚彻查丰城蛊虫之事,虽说自己也是水云阁门徒,但若要细致地诉述其中缘由,刘楚是不二人选。
程息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圣上……”
大殿忽然安静,几无一人发言。
“我父皇就是不想你师父留下,你听不出来啊?”五皇子这一语,如同石破天惊,气得皇帝拍案而起,怒喝:“竖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萧婕妤吓得连忙拉过自己儿子跪下赔罪:“请皇上恕罪!澹儿还小不懂事,是臣妾教导无方,皇上恕罪。”
皇帝喘着粗气,碍着月氏人的面子没能继续骂下去,忍回怒气:“下去!”
萧婕妤如蒙大赦,拉着儿子匆匆离席。
淮王:“父皇,绎澹还小,不懂事也是难免的,您的身子才是要紧。切莫为这些琐事,而伤了神。”
宁王:“是啊,茂行这几日,天天吵嚷着要进宫来看皇爷爷,您这身子若不注意着点儿,儿臣是实在不敢带他来见您了。”
皇帝听罢此言,神色有些舒展,看了眼程息:“你起来吧。朕答应留你,可又见你舍不得你师门。三日后,朕自会派人送你们离开云都,赏赐不少,权做你们为丰城百姓尽心尽力的回报,不要推辞,下去吧。”
程息咬了咬下唇,却也奈何不了,本有更好的说辞,却让四皇子搅得一团乱。她回到席间,回望了眼刘楚,见他无甚表情,轻轻喊道:“师父。”
刘楚将香囊递给她:“为师无碍,方才那阵仗,比之八年前,实在是差远了。尹昭也老了啊。”刘楚替程息夹菜,“师父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宴席收场,众人散尽,程息扶着刘楚下阶梯,忽被人叫住,回头一看竟是张霖和任蘅。
任蘅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张霖却噔噔地跑过来,有些愧疚:“今日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张三公子,出了丰城,我在你眼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吗?”
张霖也觉自己话有偏颇,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说错话了,我怕今晚皇上对四皇子发脾气,你一多想,还以为是说给你听的。”
这她还真没多想,四皇子尹绎澹这样子,皇帝平日里怕是没少骂他。
“悄悄和你说,皇上平日里没少骂四皇子。”
“……”程息真是服了张霖了,“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被人听见就说你以下犯上。”
“所以我只讲给你听啊。还有,你若想在云都多待些时日,我就帮你去求皇上。就说……就说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你好歹也是程家之后,我们照料你也是应该的。”
程息正面着他,微微仰头:“张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程家之后了?”
“我、我是到云都才知道的!程将军的事我那时太小,也不甚清楚,是我回云都,我爹告诉我的,皇上也是那时知道的。”
看来云都风云中心之人,都早已知晓她的身份。程息看着张霖黑白分明的眼睛,知他从不会撒谎,她内心挣扎着,常黎是她生死患难的朋友,那张霖呢?林府遭难时,他也不过十一岁,如今她心中又怀疑张霁,可张霖又何辜呢?
“张霖……”这是程息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听得张霖肃然起敬。
程息欲言又止,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自己该告诉他什么呢?自己的身世,说我们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就此决裂?说他大哥张霁似有私通外人之嫌,让他与自家大哥摊牌?
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
“你早些回去吧。”
“啊?”张霖以为程息有话要说,没想到只是这句。
“还有,”程息头也不回,搀着刘楚离去,“多谢。”
任蘅走近,搭着张霖的肩:“她说什么了?”
“她说谢谢我。”
任蘅撇嘴:“还挺有良心。”
回到传舍,程息刚要进屋,弧令站在远处瞧她,程息回头望了他一眼,心里堵得慌,鼻子冷哼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阿莫耶指着门:“少主,我说什么。又是用鼻子吧!”
弧令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浑了。还真得给你找个女人治治你。”
“我不要,女人太可怕了,你看她。”阿莫耶又要指程息,被弧令一把拎了回来。
“少主,说起这事儿,您的匕首去哪儿了?我在丰城就没见您带着。”
“丢了。”
“丢了?”跟在身后的人都是惊呼,连平日了稳重的普珠都吓了一跳。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这可是……”
“好了,丢了就是丢了,哪那么多废话。”
阿莫耶:“要不我们找云都的匠人再打一把一模一样的?”
普珠:“样子好说,就是上头镶的宝石难寻,我记得有一颗,还是单于的赏赐之物。”
阿莫耶:“这……少主如此细心之人,怎会把这匕首丢了?莫非……莫非您已经送人了,却骗我们说丢了?”
阿莫耶竟是一语中的,弧令却面不改色:“我能送谁啊?”
“也是啊……除了二公主,您还能送谁呢?”阿莫耶一人嘀嘀咕咕。
普珠忽然朝对门看去,收回目光时,却见弧令盯着他,神色淡漠。普珠一下明白,微微颔首,只字不言,侧身离去。
程息刘楚回到屋里,刚要点灯,却闻暗处有声响,立刻警惕起来。
程息将刘楚护在身后:“谁?”
“姑娘,师父,是我,储露。”一个人影从暗处走近,一把拉起程息的手,“姑娘,是我!”
刘楚将灯点名,训道:“装神弄鬼。”
储露伸了伸舌头:“你们没来,我也不能点灯,就一直在这黑黢黢的屋子里等着。”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屋子?”
“那边我也去过,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男人住的。”
程息低低一笑。
“你来所为何事啊?”刘楚倒茶了啜了一口。
“是夫人遣我来的。”
“阿娘?她知道我……我在云都?”
储露看了一眼刘楚,不说话。
“是我写信告诉你阿娘的。”
“阿娘为何遣你来此?”程息敛着眼睛,“她应该是最不希望我踏上这条路的人……”
“可若姑娘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夫人便会是最支持你的人。”储露解下背上的东西,放到几案上,那东西身形细长,包裹得极为严实。
她道:“姑娘,夫人说了,若你心意已决,不再回头,便接下此物;若你还逡巡徘徊,便随我一同回去。姑娘将要走的路,不可回头,若是要离开,只有现在了。”
程息伸手将麻布一层层打开,手蓦地一停,那是一柄长剑,剑柄与剑鞘的上端皆以琉璃铸之,拔开细看剑身,烛光下泛着逼人的寒光。
“这是爹娘的定情之物,长月琉璃剑。”
“夫人说,剑不出鞘,便没了它存在的意义。”
程息有些哽咽。
“夫人还说,世事无常,害得母女二人分别八载未能得见,如今你远赴云都,决心为父雪恨,母亲心中虽有千般不舍,但仍旧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望不论真相如何,你都能珍重自己。”
程息强忍泪意,拿起剑端详着:“定不负母亲所托。”
“那如此,储露便留在这儿,助姑娘一臂之力。师父在云都,是待不长久的,如秀来也不可能,左右只有我能帮衬到姑娘了。”储露又从怀里拿出几封信,“这是他们给你们的信,托我带来的。师娘想收了宝儿做关门弟子,还想让如秀和如琢在明年开春时就把喜事给办了,师父您看如何?”
储露不过二八,入师门却比如琢如秀都早,也算是水云阁的大师姐,她虽是被林家收养的,却跟在刘楚身后的日子更长久,为人通透,也是机灵得很,说话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只要是你师娘算的日子都好,我没意见。”
储露咧嘴笑了:“那您和师娘的好日子呢?”
刘楚被气笑,在她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和你师娘,什么时候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