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快活
作者:思羽 | 分类:言情 | 字数:2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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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帝王策(九)
春去春回, 花落花开,又是初春。御花园已是一片百花争艳,春.意盎然。
金銮殿外, 安亲王萧骢、金吾将军戚长宁、兵马大将军缪慎然、右相谷彦询、左相夏侯倡、大理寺卿卓鞑、内务府总管范江尾随在一抹明黄身影的后方, 一行人正往御花园走去。
这几人正是皇帝在朝中的心腹亲信。众人本有要事待退朝后商议, 却不料百官退下后, 皇上忽地站起身来, 说了一句“朕好久没到御花园走走了”,便径自踏出了金銮殿。
范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留下的戚长宁等人面面相觑。萧骢嘟囔了一句“御花园有啥好走的”, 却一撩衣摆,大步跟了出去, 余人相视苦笑, 亦连忙尾随其后。
皇上终于有了一些兴致, 竟自己开口道想去御花园走走。谁都知道,自从皇后离宫之后, 皇上便再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过任何一句与朝中政务无关的话,哪怕是一句“朕好久没到御花园走走了。”
已经……三年了。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却足以令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皇宫还是三年前那般的金碧辉煌,春天的御花园仍是三年前那般的花团锦簇, 但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许多人、许多事, 已经不一样了。
正如安亲王萧骢。三年过去, 萧骢自是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顽劣的十三皇子了, 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已是一个俊秀少年。萧晸晋封他为安亲王,他如今已是萧晸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
又如右相谷彦询。一年前,萧晸已将位至吏部尚书的谷彦询擢升为右相。三年前的西凉一仗,全靠谷彦询一计反间,令西凉军副帅杀了主帅承睿王爷,已呈败势的大胤军才得以力挽狂澜,并一举歼灭西凉大军,直捣黄龙。如今,西凉已是大胤属国。
再如……后宫。三年来,正宫主位空悬,萧晸亦不再纳新妃,更令范江罢止了内务府征选秀女之务。为了此事,傅太后震怒,母子几乎反目,萧晸却始终无动于衷。储秀宫更维持着皇后当日离去时的模样,除了云桐已嫁戚长宁为妻,所有的宫女内侍,一个都不少。空荡荡的宫殿,却生生给人一种错觉,就像他们不过是在等着出门一小会儿马上便会回来的皇后娘娘。
只是,郎璎珞却像消失了一般,竟是没有半点的音讯,甚至……生死未卜。
萧晸从未提起过郎璎珞,但谁都知道,他从未放下。众人多多少少已开始放弃寻到郎璎珞的希望,然而这三年之中,云枫仍奉着萧晸的命令,在大胤各处寻找着郎璎珞的下落。
谁都不会忘了,三年前,当萧晸随着大军凯旋而归,踏进皇宫却看见云桐跪在养心殿前时的脸色。
彼时他满身风霜,冷峻的脸庞“唰“的一霎变得惨白。
毋须云桐开口,萧晸显然已隐隐料到宫中发生了何事。
他的嗓音低沉微哑,一字一顿地问:“她怎么了?”
云桐浑身颤抖着,重重地磕着头,磕得满额鲜血,哽咽道:“属下无能,让皇后娘娘逃走了。请皇上降罪!”
“她逃走了?”
云桐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
萧晸静静地听着,双眼的神采仿佛也被渐渐抽光,毫无血色的嘴角却一点一点微微勾起。他居然笑了。
目睹那一幕,众人无不胆颤心惊。
那一瞬,他们都以为,皇上疯了!
“皇上……”当时,不知是谁嗫嚅着低呼了一声,萧晸才恍惚回过神来。幽邃如无底深渊的双眸缓缓扫过身旁众人,他像是在对众人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道:“她选择离开,而不是死。你们记得吗,她本是恨不得杀了朕,再自尽的……”他喃喃道:“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弯下腰,亲自将云桐扶了起来,“云桐,你的额破了。”
云桐早已泣不成声,“皇上……你罚云桐……你处罚云桐吧……”
萧晸将云桐交到一旁的云枫手上,甚至还记得道:“传太医帮她看看。”
不过,这也许他只是下意识的说法,他似乎忘了,云桐自己便是大夫,还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很平静,没有迁怒,没有责罚,也没有到储秀宫去看一眼,便径自走进养心殿中,条理分明地处理着政务,专注地看着出征这段时日以来积累着的奏章。
他平静得叫人害怕。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储秀宫遗失的首饰、甚至是出逃当日郎璎珞穿过的宫婢衣衫,所有她带出皇宫的东西,都被隐卫尽数寻了回来。
然而,隐卫就是没有寻回郎璎珞的人。
直至三年后的今日。
戚长宁忽地想起,郎璎珞离去的日子,正是今日。
谷彦询等人此时也都想到了。看着前方萧晸的神色越是平静淡然,目光越是波澜不惊地环视着御花园,仿佛真的在赏花,众人心中越发的惴惴不安。
萧骢最是沉不住气,走得一阵,连连给范江使眼色。范江苦着脸,无声道,怎么又是我?
萧骢瞪了他一眼,亦无声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范江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走到萧晸身边,低声叫道:“皇上。”
“范江,这池子里,你让人在里面种些白莲。”萧晸站在池边,望着碧绿清澈的池水道。
“啊?”范江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是、是,奴才遵旨。”
范江苦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又听得萧晸道:“那山茶开得不错,叫什么?”
众人循着萧晸的目光望去,那团团簇簇的山茶花盏极大,鲜红中带着点点白斑,甚是好看。范江却被难住了,他怎识得御花园那么多的花呀草呀?
谷彦询的声音淡淡从后方传来,“皇上,这是花佛鼎。”
萧晸点了点头,“嗯。范江,这花让人在储秀宫种上一些。”
“储……秀宫?”范江这回是真的彻底呆住了。
萧晸斜睨他一眼。
“奴、奴才遵旨!”
萧晸抬脚又往前走,仿佛不曾察觉身后众人诡异的神色。
萧骢皱着眉头,看着萧晸继续悠然自得似的逛着御花园,终于忍不住脱口道:“皇兄,左穆峰密谋造反的事你不管,管这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做什么?”
萧晸脚步一顿。
适才在金銮殿,众人不便当众商议的,便是这事。
当年的西凉之行前,左穆峰的野心早已毫不避讳的告诸天下。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左穆河一败,他便猝然发难,杀掉了拥护原苍梧王左穆河的官员,夺了藩王之位,并连夜给萧晸送来了一封信。
一封臣服的信。
左穆峰自然晓得他区区的数万兵马不可能敌得过大胤百万大军,所以,他置之死地而后生,设伏将萧晸派至苍梧郡收复藩王属地的军队尽数俘虏。
他要用这一万精兵的性命与他的臣服,换萧晸的一个承诺。
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是想像他的父亲老苍梧王一样,平平安安的坐在藩王的位置上,直到老死。
萧晸答应了他。于是,这三年来,两方各自相安。
但是谁都知道,左穆峰岂是安分守己之辈?三年的蛰伏,只不过是让他养精蓄锐。有反心的人总会反,只是或迟或早的区别而已。
众人在今日上朝之前,都接到了隐卫的消息,左穆峰近来正频繁地秘密从各地采购粮草。谁都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左穆峰已经休养生息够了,他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
可偏偏,萧晸与他有约定在,他不犯河水,萧晸便无法治他!
萧晸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们凭什么认为左穆峰会在这时候反?”
萧骢道:“他都已经在招兵买马了,不反难道买着好玩么?”
“若你们是他,你们认为这一战,会有胜算么?”
众人均是一怔。经萧晸这么一说,他们才觉得左穆峰此举大是于理不合。先前一听左穆峰终于要造反,惊急之余,竟忘了他区区一个藩王,再怎么招兵买马,与朝廷的兵力相比依然是悬殊至极的。而以左穆峰的阴险狡诈,他绝无可能行此险招。
谷彦询沉吟半晌,道:“皇上的意思是,左穆峰此举很有可能是障眼法,他暗地里另有行动?”
“不是可能,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