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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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祸起萧墙
连忱白没有想到, 贺千妍不但将目光瞄准了太子,还顺带打起了挑拨离间的主意。
据她了解,太子表面看起来对皇帝恭敬有加、唯命是从, 但实际上, 他对这父皇乃是又惧又恨, 奈何从小到大都被父亲这座大山压着, 他压根不懂得“反抗”为何物——这样的太子, 若是能为他们所用,兴许就能成为谋得大业的上等筹码。
连忱白默不作声地听着,似乎已经能够从女子言之凿凿的设想中, 勾画出一幅了不得的远景。
三日后,太子谋害“血灵引者”的流言未能平息, 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闹得朝堂上那叫一个“人人自危”。除却连忱白刻意安排的几个, 其他的朝廷命官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能牢牢地闭上嘴巴, 以防多说多错。
就在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当事人现身了。朝宁公主贺千妍一席华衣,于金銮殿外躬身求见,虽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但碍于其“血灵引者”以及“受害者”的身份, 皇帝还是阴着脸宣她觐见了。
于是, 众目睽睽之下, 历来是由男子称霸的高堂大殿内, 赫然出现了一名云鬓花颜的女子。
“臣女见过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句话说得字正腔圆,贺千妍站定在两旁皆是朝臣的殿堂里, 不卑不亢地向那座上之人行了揖礼。
毋庸置疑,此刻的她就如同那日从黑暗中归来的她一样,并不打算对一国之君行跪拜之礼。如此举动,明显是在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她贺千妍不光是皇帝钦封的异姓公主,更是这个国家百年难遇的“血灵引者”,她不需要朝君王下跪,也无意向其下跪。
是以,文武百官不得不暗自揣测起来:莫非这朝宁公主按捺不住了,想要向皇家发难,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不知何故,在场的一部分官员竟然鬼使神差地觉着,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当真是一个险些冤死的被害人。
“免礼。”皇帝面沉如水地看着盛装现身的外甥女,压下心头遽然蹿出的怒火,口中不冷不热地吐字,“朝宁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的话,”贺千妍不慌不忙地抬起脑袋,对上不远处那道阴沉的目光,“近来皇城中谣言四起,说是太子殿下曾欲谋害臣女,臣女今天便是为此事而来。”
清亮悦耳的话音未落,堂上群臣业已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说出来了!她就这样当着九五之尊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了!
与此同时,双目微眯的皇帝正不置一词地打量着面色如常的女子,听她兀自铿锵有力道:“臣女以为,那些流言无凭无据,实乃恶意中伤太子、辱我皇室,皇上应当尽早揪出这蜚短流长的源头,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语毕,她居然双臂一扬拱手在前,弯下腰肢,朝着皇帝一拜到底。
见此情景,才缓过劲来的大臣们这就又把呼出的气给倒吸了回去。
方才进殿时只是略施薄礼,这会儿竟为了替太子正名而行如此大礼,这这这……
一些人忍不住转着眼珠子,瞥向了殿内的另一位当事人——本来还因女子的到来而面色晦暗的当朝储君,眼下已全然变成了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血灵引者”居然要父皇替他主持公道?还如此郑重其事?
回过神来的太子殿下瞬间感动得不行。
不管怎样,这位与他不算稔熟的表妹是当真在替他说话——在那些兄弟姐妹、皇亲国戚不是明哲保身就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她这个遭遇迫害的苦主竟愿意挺身而出,此等雪中送炭的情谊,怎能不叫含冤莫白的他心生感激!
是以,感动到快要泪眼婆娑的太子殿下这就一动不动地凝眸于女子姣好的身影,恨不能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双手,以表其真诚的谢意。
可惜,他那皇帝老子可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朝宁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口口声声要他为太子正名,难道会是本着一颗正义仁慈之心,为自个儿的表兄洗刷冤屈?呵呵,也只有他那个蠢钝的儿子会相信这等好事了。
皇帝双眉微锁着瞥了太子一眼,果不其然见其面带笑意、眼含泪光。
不过,他还是及时收敛了差点溢于言表的怒意与冷色,故作沉吟道:“朝宁,你如此笃定,可是握有能证明太子清白的证据?”
下一刻,贺千妍便起身目睹了男子犹如爱子心切般的焦急之色。
连父子情都要用装的,看来她先前打探到的,十有八(和谐)九乃是铁打的事实了。
心下如此思忖着,女子面上则佯装无奈地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女无能,并无证据力证太子清白,不过,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又与臣女无冤无仇,臣女相信,此番遭遇不测,定非殿下所为,而是有心人暗中谋害,还欲嫁祸太子。”
一番话,简单明了,在情在理,朝中众臣大多为其情真意切的神态、语气所折服,暗叹这女子清明的头脑及容人的肚量。
皇帝眼见他的臣子们不知是顺水推舟拍马屁还是真就被这女子给骗了过去,一个个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心中怒火更盛。
奈何他再如何怒发冲冠、再如何洞察世事,也不能在群臣面前暴露半分,因此,他只得皱着眉头对其义举大加赞扬,并当场命人加紧严查。
太子赶忙出列答谢隆恩,顺便侧首朝身边的女子投去了一个感激的微笑。贺千妍见他笑得神情恳切,自是略作颔首,随即回以礼貌的浅笑。
目睹美人恰到好处的柔善笑容,太子殿下顿时对她好感激增。几天后,他更是特地在宫外最好的酒楼里定下宴席,诚心邀约女子赏光同席。
贺千妍当然不可能拂了一国储君的面子——确切而言,她巴不得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接近太子。
于是,她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不知不觉间又混迹于贺府,早早得知此讯的萧劲则不免有点担心。
“要不要我陪你去?”
“陪我去?再易容成我的丫鬟吗?”
萧劲微窘,挠了挠头:“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贺千妍哑然失笑,抬眼看他:“放心吧,又不是鸿门宴,我随便带两个机灵的丫鬟去就好。”
总也放心不下的男子想了想,只好作罢。
但是,她不肯带他去,他就去不了了吗?
眼珠子一转的萧某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然后一边偷笑,一边胸有成竹地走开了。
是日,七月十四,宜出行。贺千妍在府中侍女的陪同下,乘轿来到了太子设宴的酒楼,顺利在一上好的雅间里见到了年近三旬的男子。说话间,表兄妹二人虽不至于有多交心,却也算是相谈甚欢,太子更是毫不避讳地谈及这一次的事件,并对女子的聪慧以及大度表达了由衷的赞美。贺千妍当然不会被他言过其实的称许冲昏头脑,依旧是温婉有礼地自谦了几句,强调自己决不相信太子会加害于她。
太子殿下觉得,他果然是遇到了一个好人,甚至还禁不住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个儿的结发之妻——要是她有他这表妹一半的智慧与温柔,他也不至于每天都倍感焦虑、内忧外患了。
思及此,愁眉苦脸的太子举杯一饮而尽,又不自觉地当着贺千妍的面喟然长叹,然后毫无悬念地引起了她的好奇。
“殿下何故唉声叹气?”
“没什么,不提也罢。”
怎么能不提呢?
贺千妍岂能够错过从太子口中套话的良机?于是,她忙不迭装出一副纳闷又关切的模样,表示愿意倾听他的烦恼,若是能力范围允许,更愿为其分忧解难。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真诚恳切,又约莫是酒过三巡胆儿肥,本就对她颇有好感的男子还没怎么犹豫,就放下了所剩无几的戒备。
“本宫说了,表妹可别多想……就是……本宫看着你,竟是想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她倒是不甚了解。
没想过对方会冷不防提起他的发妻,贺千妍不由愣了愣,所幸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噙着笑意佯装会意道:“看来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真叫千妍羡慕。”
太子听了这话,却是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她?唉,本宫的这位太子妃,除了相貌好些、家世好些,哪里还对得起她而今的身份地位?”
贺千妍不明白了,问他此话怎讲。
太子苦笑,喝了酒壮了胆,紧接着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说来也不怕表妹你笑话,你那表嫂,性子火爆,偏又头脑简单,动不动就叫我觉得,我那是秀才遇到兵,他有理说不清啊。每每从朝堂上回到东宫,我从来没觉着身子一轻,只会更加头疼。”
原来太子妃是这等个性,也真是难为她这个表哥了。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母后当年多有能耐啊,知书达理,沉着稳重,一路辅佐父皇,将东宫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曾经拥有这样一位贤后,怪不得自母后仙逝,父皇谁都看不上眼,都不愿再立新后。相比之下,太子妃她……唉……”
酒劲上来的太子倒是及时收了口,没再抖出更多的家丑来,不过,贺千妍无疑已经从中洞悉了他的处境与心境,进而暗暗盘算起本就存于心中的念头来。
太子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来,回到妻儿那里又总是不堪其扰,内心郁闷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她只需摆出善解人意、温柔体谅的姿态,对他加以劝慰、哄诱,想来就能……
初步的计划尚未在脑中成形,她将欲算计的男子就晃晃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些许酒气走到了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