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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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主动请缨
三日后, 皇帝欲征适龄女子封异姓公主远嫁乌濛的消息,在皇亲国戚间传了开。
文武百官中不与皇室沾亲带故的那些人,也很快听闻了这一圣意, 其中不乏暗自失望的, 恨不能自家女儿突然就跟天家血脉攀上点儿关系。
要知道, “卖女求荣”这种事, 总是有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这一点, 无论是在背后出主意的安媛郡主,还是“勉强”同意这主意的皇上和太后,皆是心知肚明。毕竟, 不是每个姑娘都有大华国的两位公主这么好命,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随便牺牲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就能换来全家人的荣华富贵, 还能博得“精忠报国”的好名声, 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是以,短短数日, 朝野内外便蠢蠢欲动起来。然谁人能料,就在有心之人琢磨着合适的时机,意欲“委曲求全”地向圣上请命之时,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却先一步出现在了禁宫之中。
先帝爱女——骊珠长公主之女贺千妍主动请缨,欲嫁入乌濛, 助两国修永世之好。
一时间, 惊闻此讯的王公贵族们都傻了眼。
只听说过卖女儿的, 没听说过当女儿的把自个儿给卖了的!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
诚然, 对贺家的家务事略有耳闻的人们都闹不明白了。这芊芊郡主的生父、生母皆已亡故, 贺家只剩下她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兄长,她总不见得要为了这两个同她并不亲近的“亲人”, 把自己的一辈子给搭进去?
可转念一想,难不成……她是因前未婚夫——李慕则朝三暮四而受了刺激,所幸借此机会破罐破摔,意欲了此残生、徒留美誉?
怎么想都好像只有这一可能性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了一国之君的身上。
皇上会答应吗?
“皇上,家父、家母业已与世长辞,曾经的青梅竹马亦背叛了往昔情义,臣女在这世上已再无牵挂。值此国家有难之时,臣女愿以一人之身,换取边疆百姓幸福安康,也为皇上分忧解难,还望皇上……成全。”
夜深人静,回忆起白日里女子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以及说话人那毅然决然的眼神,大华国君若有所思。这时,太后突然驾到,遣退了屋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与皇帝二人静静地对坐。
“皇上可是在为封异姓公主一事犯愁?”“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有做“母亲”的先行开了口。
明知故问的说辞并没有惹来皇帝的厌烦,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母后怎么看?”
“芊芊既然主动请命,皇上……倒不如就成全了她。”太后语气平静地说着,同时亦不紧不慢地看向了龙椅上的男子。
这时,皇帝蓦地眸光一转,与之四目相接。
电光石火,两人皆目睹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可是,听了回答的男子却并不接话,倒是妇人又一次悠悠地开启了朱唇。
“芊芊性子沉稳、蕙质兰心,又是骊珠公主的亲生女儿,当年先帝在世时……”言说至此,太后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将那后半句“本就欲特封其为公主”给咽了回去,“总之,她的身体里也算是流着连家的血,由她嫁去北国,既彰显了我大华的诚意,又可以让皇上安心。”
皇帝一言不发地听着,仿佛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真的可以安心吗?”
太后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微沉的面孔,须臾过后却只说了一句话:“她终究是我皇家的血脉。”
皇帝一动不动地凝眸于自己的母后,片刻,他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不冷不热地说:“她就不该生在皇家。”
“可是,人都已经在了,皇上何不抓住这次机会,一举两得?”依稀听出了男子隐藏在言语背后的不情愿,太后不慌不忙地出言反问,“乌濛远在塞北以外,不管哪个女子,只要嫁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话音落下,男子却稍稍从思绪中抽离出身,意味深长地打量起妇人姣好的容貌来。
“母后心软了?”他不咸不淡地问她。
“哀家的心早已坚如磐石。”可是,被冷不防提问的妇人却面色如常地目视前方,只在下一瞬倏尔收回视线,重新直视着男子的眼睛,“唯有在事情牵扯到皇上的时候,哀家才会狠不下心来。”
此言一出,皇帝忽然就不说话了。
两人俱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的脸,直至其中一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翌日傍晚,一道圣旨突然莅临贺府,命贺家长女入宫,接受公主封号。
此讯一出,整个贺家都快炸开了锅,尤其是尚在盘算着如何从贺千妍手中夺(和谐)权的继室孙氏,简直是呆若木鸡。
郡主变公主?进宫?!这……这贺家的财产,她不要了?
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贺景年留下的家业,孙氏震惊许久,才慢慢地缓过劲儿来。
不,她还不晓得,她这继女是不要,还是没法要。但仔细一合计,人家都是要当公主的贵人了,还会在乎贺家的这点儿家产?
如此一思,孙氏倒是禁不住喜上眉梢。幸而她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昏了头脑,这就跑去问了她的儿子,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伯封看了看母亲难得流露出的急切之色,心下忽而生出了点儿鄙夷来。
在外人眼里,他的母亲素来都是处变不惊的,可唯有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母亲可劲装出来的,一旦发生了什么牵扯到其切身利益的大事儿,她定会在他这个儿子跟前原形毕露。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母亲对他再信任不过的证明——正因为是亲密无间的自己人,才会让她在他面前放松警惕——但于他而言,这却是母亲成不了大事的有力证明。
如若不然,母亲又岂会像个井底之蛙一般,一辈子就惦念着父亲的遗产,以至于竟丝毫不关心府外发生的重大变故?
话虽如此,本着“子不嫌母丑”的孝道,贺伯封还是将皇帝此番册封异姓公主的前因后果给讲了出来。岂料孙氏一听,当即就高兴得放声大笑起来。
真是天助她也!天助她也!本以为贺千妍会从此成为她谋得家财的绊脚石,谁料想这丫头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了没多久,就要永永远远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相较之喜形于色的母亲,贺伯封则显得理智许多。他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事情,似乎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那向来与自己不合的妹妹,会就这样轻易地将贺家的一切拱手相让吗?
倘若换做去年秋日她嫁人未果之前,也许他会相信。然今时此日,世易时移,她甚至都毫不客气地遵从了父亲的遗嘱,成了贺家的一把手,这便足以证明,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不容小觑的变化。
如此思量之下,贺伯封虽心有狐疑,却按兵不动。那边厢,成功跨出了第一步的贺千妍则早已预备好了满腹的说辞,只待第二天入宫亲自去同她的仇敌说道。
次日,春风送暖,坐在软轿中的女子内心却是一片肃杀。贺千妍乘着宫中特派的轿辇准时进宫,来到了一国之君的跟前。
杀父仇人就近在咫尺,她却还远不能替父报仇,只能装模作样地向其行了大礼,然后在他的注目下若无其事地起身入座。
而年过四十的皇帝也压下了心头的悸动,装腔作势地夸赞了她的深明大义,接着就问她是否还有心愿未了。
贺千妍就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定会好好“犒赏”她一番。所以,她好整以暇地抬起眼帘,对上了他赞许中不乏威严的视线。
“臣女确实有家中诸事放心不下,还望皇上能听臣女诉说一二。”
“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谢皇上。”
贺千妍二话不说,这就直奔主题,当面向皇帝提出了两个请求:其一,将她名下所有的家产转增与她的义弟贺万莘,在他十五岁之前先交由贺府管家等人代为经营,十五岁后悉数交还,任何人皆不得觊觎;其二,将借住于贺府整整三年的孙芙柔遣回孙家,永生永世都不得再与贺府有任何瓜葛。
“这第一条,无可厚非,可是第二条……是为何意?”听罢女子从容不迫的一番请愿,皇帝倒真是有些不理解了。
“回皇上的话,将孙家小姐送回孙府,乃是为臣女的嫂子宁氏考虑。”贺千妍也不多话,只简单回了这么一句,随即就令男子恍然大悟。
“朕明白了。”大宅院里妇道人家的那些事,他虽无意探究,却也略知一二,“准奏。”
既然对方想为她的幼弟和嫂子铺上一条康庄大道,那他满足她的要求便是。
不惑之年的男子这样想着,目视女子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俯首叩谢隆恩。
消息很快以圣旨的形式传到了贺府大院,转眼间在各人心里激起千层大浪。得意忘形的孙氏才乐呵了没两天,就被打击得怒气滔天;原本已经打算向贺伯封提及嫁娶之事的孙芙柔两眼一黑,几乎就要倒在前来传旨的太监身前;唯有贺伯封与宁榕夫妇,一个只因多少有些预料而心下一沉,一个则因小姑以自由之身为其换来的一世安宁而揪心不已。
当然,这些人的内心再如何起伏不定,也比不过是日刚混迹于府中的一名男子。
乍一听就觉大事不妙,萧劲待那太监走后,就急不可待地向贺府的下人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他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晋封公主?!远嫁北国!?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听她说!?
想着想着就觉得连心肝儿都跟着颤抖起来,萧劲忙不迭脚底生风地走出了贺府大门,却猝然想起,他要找的人此刻刚好身在宫中。
不……不行!他定要把这事儿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