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胭脂斗
作者:石锅小笼 | 分类:言情 | 字数:2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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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执棋之人
李嬷嬷见我出来, 口口声声便将陈婉仪的死,扣到了我的头上。我不免暗道侥幸,好在出了白风院便来了此处, 若是磨磨蹭蹭捱到第二日再来寻皇后, 或是皇后得知陈婉仪死了, 再来寻的我, 那便失了先机。
巧荷扶着我站在身后, 见李嬷嬷攀诬我,怒目圆瞪,抬头看了我一眼, 见我对她微微点头,眼睛往地上一瞧, 立即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红着一张脸, 怒斥:“啐, 不知死活的奴才。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如此信口开河!”
李嬷嬷连连磕头:“奴婢不敢胡乱说主子,只是, 只是,确实是容嫔主子离开,陈婉仪才上的吊。”
“若是咱们主子离了白风院,陈婉仪便去悬梁,为何你到现在才报?可不是要先治你一个不查之罪。若是刚刚悬梁, 那和咱们主子又有什么关联, 咱们主子可在皇后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巧荷愤愤回应。
皇后呵呵冷笑:“你这丫头倒是心思灵敏。”我握着帕子, 假装怒火中烧:“嫔妾恨不得亲自和这奴才对质, 只是又觉得自降身份。好在巧荷懂我的意思。”又瞪了李嬷嬷一眼, “还请娘娘别怪罪她,她也是护主。”
“是啊, 护主呢,”皇后转头看向那被巧荷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的李嬷嬷,“容嫔,你说,李嬷嬷护着什么主呢?”
我听皇后这么发问,脑中疯狂叫嚣,好机会,说贤妃,说贤妃!
我顿了顿,刚想将贤妃的名字吐出来,却意外见着皇后还未掩饰的期待眼神,似乎她也知道我要说贤妃。皇后转了眼神,我也低下头,摆出深思的神情,却心中左思右想似乎不能那么直白说出。皇后也是如此,所以她想借助我的口。而我呢,我看向李嬷嬷,有这么好的人选等着,我何必要亲自做这个恶人。
我抬头看向皇后愤愤说道:“嫔妾被这个奴才气的晕晕乎乎,浑身发冷。娘娘,嫔妾觉着,这奴婢看上去眼神闪烁,必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哼,”我一甩帕子,“这事儿就该着落在她身上。嫔妾不信,板子上身,她还能死咬着不开口?”
不等皇后再发话,李嬷嬷自然被拖到一边受罚。皇后则有些意外的看向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忍住没说出贤妃。
我嘴角勾起冲李嬷嬷努努嘴,走近几步靠近皇后,压低声音道:“想必是在宫中有些分位的,才能指使人去害了陈婉仪。只是,这种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可是若从咱们口中说出,反倒显得是因着别的事情去攀诬她。若是从给她办事的人嘴里说出,那就不一样了。”
皇后眯眼看着不停鬼哭狼嚎的李嬷嬷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问道:“若打死她都不说呢?”我掩着嘴角嗤笑道:“这些老嬷嬷活的年头久了,便越发惜命。皇后娘娘还是要请人去开导她一番,想必李嬷嬷很快便懂得要站在哪边了。”
皇后慢慢转了身子看向我:“容嫔可真是能干,以后还要和本宫多多亲近。”
我一愣,慌忙摆出诚惶诚恐的神情,露出想得意的笑却又强忍下去的样子,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嫔妾视皇后马首是瞻。”
皇后得意一笑,低头看向我的脚:“嗯,脚还没好呢。快些回去歇着罢。”我见皇后发话,低头笑道:“多谢娘娘体恤。”眼神一转,又加了一句,“娘娘要快些派人去封了白风院,说不准有行凶的人遗落的东西。”
皇后隐了神色,转了身扶着田嬷嬷的手往屋内走,我躬身送着,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有时太聪明了,也......”我微微抬头看去,见皇后虽似无力靠在田嬷嬷身上,却无形中流露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我低头隐去嘴角一抹嘲讽笑意,示意巧荷扶着我离开凤仪殿。
走出门口,还能听到李嬷嬷在里面鬼哭狼嚎的哀泣声。巧荷回头看了眼,低声说道:“好在主子硬是先来回皇后。真是好险。”
我离了凤仪殿,又见四处无人便也收了装着的神色。幽幽叹了口气:“委实是侥幸。只怕陈婉仪悬梁,也是蹊跷。”忽脑中闪现陈婉仪的说的话,定了定神,“如今风雨飘摇,我也只能躲着,这些事情还是少惹的好。”
巧荷道:“可是,奴婢瞧着皇后的样子,怕是要指使主子做事。”我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那皇后见我刚才样子,怕是以为我正得意受她倚重呢。何况如今算来,她还不至于先将我丢出去抗敌。也不知是哪个了。”想了想,暗道,怕是陈美人凶多吉少。
“主子不用多想,能躲便躲,若是实在躲不了,那不如求求皇上?”巧荷低低安慰,我心中冷笑一声,却觉得藏在衣袖中的药瓶烫得赫人,恨不得立时取出来,朝那碧波湖丢了去。
和瑾钰哥哥见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心寒,可总舍不得断了心思。我也自是晓得他说的有理,现在楚家也剩我们两个,若我们再不相互依靠,那还能靠谁?伸手摸了摸那瓷瓶,低声道:“嗯,回去后,请茉莉姑姑来。”
茉莉姑姑来的时候,我半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脚上了黑乌乌的药膏,正疼得咬牙切齿。她进来一瞧,先给我微微福了福,打发巧荷他们退了出去,才轻笑道:“主子,你可真是狠心。”
我无奈摆摆手:“姑姑你别笑话我了。快些坐。”艰难的挪动伤脚,人坐得正些,喘了口气道,“你瞧瞧我如今可真是狼狈透顶,连带你都不来瞧我,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做了。”
茉莉姑姑上前跪坐在脚踏上,还未开口,我慌忙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坐到榻上来。”
“主子要有主子的架势,奴婢也该有奴婢的样子。”茉莉姑姑淡笑,仍坐在脚踏上,“奴婢知道主子唤奴婢来是为了什么事。其实奴婢也搞不明白,说起来,主子如今也算是破了相,想君王无不薄幸,可咱们皇上,昨儿个还巴巴的唤了太医,问了您的伤势。又狠狠的训斥了太医一通。”
我手不由自主抚上伤痕,又觉得茉莉姑姑想错了我的意思,也不纠正,只岔开话题道:“我如今如履薄冰,哪里还有功夫想这些事。你可听说了魏常在的事儿?”
茉莉姑姑低头沉吟片刻道:“奴婢觉得如今您是躲不过了。魏常在之前和您亲如姐妹,宫里谁不盯着你们两个。她如今怀了龙胎,看你笑话的人多了,说不准也有落井下石的。毕竟,您虽不是专宠,但皇上对您确有不同。”
我苦笑一声,手小心翼翼放在伤腿上,状似无意道:“唉,也是,可这宫里女人都有依靠。唯独我家,唉。如此为了魏常在的事情,那陈婉仪悬了梁。也不知她们陈家会如何?”
茉莉姑姑探看窗外,压低声音道:“听皇上偶尔招了臣工商议要务,奴婢斗胆揣测那陈家怕是要生事端。”我心中一惊,却又猛的一喜,想到陈婉仪和我说的话,她不是还说到了贤妃的元家?克制住神情,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就听茉莉姑姑继续说道:“陈婉仪自尽,那陈家便少了一个得宠的娘娘。虽说还有一个美人,但毕竟分位不到。若皇上,呵呵,端看之后陈美人会如何,便能知道皇上的心思。”
我深以为然,却笑道:“我之前还总以为做了皇后便能随意处置后宫女人生死,却不料还不过是顶了个样子。”
茉莉姑姑掩嘴低头一笑:“您说的是。可这宫里谁不是谁的棋子。若执子之人地位高些,那棋子也能多些活命的机会罢。”我揉了揉眉心,垂下眼帘:“那为何,皇后似乎这次要咬定那位,难不成元家也有祸事?”
“奴婢倒未听闻这桩事情。不过皇后的娘家似乎近日颇得倚重,”茉莉姑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道,“皇上近日想重新举办科举之制。毕竟边关近日无事,那些兵权也该收些回来。而自古文官和武官不睦,皇上若是想打压哪边,总会故意提拔些和对方不睦的,来平衡两端。”
我拍手道:“姑姑真是女中诸葛。”茉莉姑姑轻叹摇头:“主子何必笑奴婢。奴婢不过比主子多听了些讯息。”又看向窗外,定了定神,回头感慨道:“若是之前,她,能像主子那样,不单单依靠那皇上的宠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低头不语,忽轻笑:“你念她可怜,可不晓得她如此走了,说不准还是种解脱。”说完,手又不由自主摸上瓷瓶,不等茉莉姑姑反应,笑了笑,“说起来,皇上也许久不到我这儿来了。”
茉莉姑姑轻笑,却不搭话,行礼道:“奴婢还要去殿前当差,若没别的事儿,奴婢便先行告退。”“嗯。”我点了点头,见茉莉姑姑退了出去,慢慢将瓷瓶拿出,想起瑾钰哥哥说的,在皇上来时更要涂,心中一动,掀开盖子,闻了闻,挣扎的慢慢挪到桌前,倒了一些在宣纸上,小心翼翼包裹好。
发愣般的看着包好的药物,忽揉成纸团,扔在一边,却觉得眼中涩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连瑾钰哥哥给的东西都不信了。若是连瑾钰哥哥我都不再信,那除了报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闭了眼睛,将瓷瓶靠在脸边摩挲,感觉瑾钰哥哥的温度。却似又回到那边关将军府,那个种满胭脂色石榴花的院子。
“上药。”瑾钰哥哥淡淡递上一个小瓷瓶。我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露了一个破洞的裙子,心里却不免吃惊,瑾钰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受了伤。他叹了口气,俊朗的脸颊在太阳光得照射下让我不敢直视,只看一眼,就觉得心跳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扭捏的接过尚有瑾钰哥哥余温的瓷瓶,这边关的太阳实在讨厌,此时把我的脸晒的通红滚烫,恨不得能有个雪地,让我埋进去才好。
瑾钰哥哥皱了皱眉:“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若是让那些将士看见你破了裙子,对你名声有碍。还好,”他突然收了口,扭过脸看向那开得正艳的石榴花,我抬头看向他的侧面,心中接口问道:“还好是你看见了,是不是。”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静默片刻,瑾钰哥哥似看厌了石榴花,蹙眉转了过来,眼神扫过我通红的面颊,抿了抿嘴:“若是想学骑马,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