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
作者:木影寒 | 分类:言情 | 字数:1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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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那两把武器终究还是给了姬玄霏与曲念念。因为随着酒楼生意越来越来, 姬、曲二人的名气越来越大,来来往往的客人越来越复杂,总有几个人不满足于听歌看舞, 想要一亲美人香泽。
虽有无残公子的规矩在, 但得罪的人多了, 对酒楼总归不好。无残公子在兰丹城可以一手遮天, 并不表示在其他诸国也有同样影响力。这些背景复杂的客人里不能担保没有其他国家派来察访的人。
所以, 姬玄霏与曲念念,及她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孩子们,不得不虚与委蛇。她们有那武器在, 在意外之时可以防身。
随着宇文连玉帝位越来越稳固,有关大充的消息也传到了这个边远的兰丹城。而曜国的皇甫羽才能平平, 野心却不小, 据说有命令弟弟曜日侯平定玉赫无极旧部、掌握兰丹城, 肃清通往罗度国的道路的意图。而只要皇甫玉衣接受了曜帝命令,分出兵力进驻兰丹, 罗度肯定不会坐视。那么罗度一旦与皇甫玉衣杠上,宇文连玉便会趁机从中取利。
就算皇甫玉衣看透这点,不愿攻打,也抵不住经衡长庆老狐狸怂恿后的满怀野心的皇甫羽。更何况曜帝一心想置弟弟于死地。皇甫羽想消耗皇甫玉衣势力的企图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可帝权至上, 曜帝如果直接下旨, 皇甫玉衣除非反了, 否则绝不能违抗。
而一旦开战, 兰丹城首当其冲, 必定陷于漩涡。
本想找个平静的地方,不想这个时空中, 永远没有什么地方是平静的。
那么无残公子呢?
他真的只是半隐居的富贵公子吗?
本来我对他只有一点好奇,然而随着酒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复杂,指明要姬玄霏与曲念念陪酒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蛮横,我已经没有那份平静心了。
无残公子既在这里有如此大威信,估计与罗度的关系也不差,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安居之地被侵略吗?
我打算探探无残公子的底,如果他靠不住的话,这兰丹城也不适合久留,不得不另做打算了。
因午侍卫没空来酒楼却又想吃阿四新的点心或菜式时,会叫人买了带回去。次数多了,我索性在每次阿四有新点心出来时,便让酒楼里的伙计送去。后来却是曲念念或者其余女孩子、甚至是阿四亲自送去(姬玄霏相对比较孤僻,除了应付酒楼客人,其余事能不掺合便不掺合)——原因是那个午侍卫嫌酒楼里的伙计粗鄙倒胃口,说是精致的东西自然要有精致的人送。至于阿四亲自去是因为有几次无残公子身子不好,食不下咽,怕从酒楼带过去的吃食冷了不好吃,便让阿四亲去无残公子府上烧制几个可口的菜——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也因午侍卫只是口头油滑,并不会真对我酒楼里的女孩子们怎样,我无视阿四的不满,一切满足午侍卫的要求。
这日晨,午侍卫喝了一盅鲜笋四珍汤,吃了一碟水晶虾仁饺,两份牛油千层酥,又品了一壶极品天池茶,抹了抹嘴,又开口要求阿四去为他家公子整治吃食。
我把满脸不情愿的阿四叫来,笑眯眯说:“午侍卫的要求我可是次次都不推脱的,今日我也有个要求,不知午侍卫能否爽快答应?”
“什么事?又有人到你这儿闹事打架了?还是这里的姑娘们受委屈了?”午侍卫浑不在意。
“都不是。我想见见你家公子。”我笑眯眯的,却盯住午侍卫。
他倒不动声色:“哦。这我做不了主,公子见不见谁是公子自己决定的。你也该听说过,整个兰丹城见过公子的寥寥无几。”
“凡事都有破例的时侯。你只要带我到无残公子面前不就成了?你应该知道,无论酒楼里怎么忙,只要午侍卫一句话,我可是扔下自个儿的生意不管也先满足午侍卫要求的。”我望望他扔在桌上的一锭五两的银子,“还有像今日的早点,阿四卖给别人可是要十两银子的。”
午侍卫站起身,脸上有点僵:“走吧。我会给你通禀的,但见不见还是由公子说了算。”
“吃人的嘴软了吧。”阿四在旁边突然幸灾乐祸的插了句。我诧异地盯他一眼。阿四转过头,我看到他的侧脸,嘴角抿着,眼神得意,似在忍笑。
午侍卫侧目,皮笑肉不笑的:“真看不出,阿四神厨对目前这位主人还蛮忠心的嘛。”
阿四沉下了脸。我瞧瞧他脸色,揣测他估计被“主人”两字伤到骄傲了,便瞪了午侍卫一眼:“什么主人!阿四自己就是主人。午侍卫不懂我们酒楼的经营方式吧?天下第一酒楼也有他的份,他入的是技术股!有阿四在,天下第一才当之无愧。”顺便拍拍阿四的马屁。毕竟他那样的厨艺,只有他炒别人鱿鱼的份。
阿四瞥了我一眼,听着我的奉承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说的酒楼有他的份也没让他露出喜欢之色。
午侍卫神色古怪,上下打量我,好一会,才似笑非笑说:“有这么信任伙计的东家,还是个如此单纯的俏佳人,估计别人就算想挖墙角,也非常的不容易。”
……单纯?
我压根想不到还有人会用这词来形容我。不过这不重要。
“挖墙角?”我拦住准备下楼的午侍卫,警惕地望着他,“你时常叫阿四到你那儿去原来是打算挖墙角吗?午侍卫,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啊。瞧你并不像卑鄙小人,每次午侍卫来,我可是以好的东西最便宜的价格招待您的,以怨报德、挖人墙角这种阴损事可是卑鄙小人才会做的。”
午侍卫嘴角有些抽搐:“你究竟还想不想见我家公子?”
阿四“嗤”的一声笑了。
马车上我一路都在琢磨,越想越觉得可能。午侍卫一定动过把阿四挖过去的念头,而且不止一次,瞧他对无残公子那样尊敬就知道了。
所以在午侍卫进去禀报,我拉住了去无残公子家厨房的阿四,郑重地说:“我知道在这兰丹城中,无残公子就像是天,就算我把酒楼全部给你也抵不上他拔一根毛,但是……”我踌躇。但是如果阿四存心要走,我又有什么能令他留下?最终,我颓丧地问:“阿四,你不会真想给无残公子当厨子吧?”
阿四皱眉:“你几时变成这样爱胡思乱想了?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午侍卫盯着你嘲笑都不知道,敢情一直在琢磨这个?当初还不是你逼着我顺他的意的,现在后悔了?”
我不理会他的埋怨,只问我要的答案:“你的意思是不会给无残公子当私人厨子吧?”
“我现在不就是给无残公子当厨子么。”
“阿四!”我摇他的手臂,心里惴惴,急道,“给人当私人厨子有什么好?在天下第一酒楼可是你说了算的,可不比给人当私人厨子要听人命令。再说了,你这么好的厨艺要发扬光大才好,怎能只有一个人品尝你的手艺呢?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那天下无双的厨艺啊!”
阿四板着脸:“在酒楼里我说了算?你可真会颠倒黑白。是你说了算才对吧?我倒觉得在是给你在做私人厨子,而不是天下第一酒楼的厨子。一天到晚逼着我做这做那,还不是为了满足你自个儿的嘴?”
“……”我心虚,无言以对。想了一会,才呐呐道:“再怎么说,也是在酒楼里自由吧。我从来没限制过你逛青楼什么的,如果给无残公子做厨子,估计跟签了卖身契一样,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阿四嘴角抽搐,甩开我手,一径走了。我有些绝望地叫:“阿四!当初可是我的一碗肉汤救活了你,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我怎么记得那是涮锅水?”阿四的声音远远传来,“再说是曲姑娘救的我,你的涮锅水却差点把我呛死。”
我气得跳脚,又听他隐带笑意的声音说:“算了,看在曲姑娘跟你那么要好的份上,我的厨艺只卖给你,决不会卖给别人的。”
听到他肯作出这样的承诺,我就安下心,也就不去计较他的捉弄了。不过他提到曲念念……这小子不会对她有意思吧?当初是曲念念救了他回来,又是因曲念念才肯在我的酒楼当个厨子,今天又……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错,回头得好好观察。
一抬头,看见午侍卫倚在厅前门柱上,似笑非笑地看我。“聊完了?感情不错嘛。”
我回他皮笑肉不笑:“劳午侍卫久等了。无残公子肯见我吗?”
“我久等没关系,公子久等了可不好。”他一让,伸手,“请吧,无衡姑娘。”
我跟在他身后,到一屋子门前,他帮我推开门,在我头顶说:“其实,我也经常去青楼的。上次那青风楼的红牌我也认识。”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午侍卫的私事与我有何干系?”
“我只是想说,”他揶揄地笑,“公子从来不管我们的私事的,我们的人身自由非常充足。”
我发觉这个午侍卫那张脸简直就是欠扁的脸。只可惜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对付了我。于是我只能恶狠狠瞪他几眼。
无暇再跟午侍卫斗心眼儿,屋子里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吸引了我。
那人影背对着我,只是这样坐着的背影,就让人觉出他的绝世风华。
屋子宽敞,早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门外射进来,照得屋子里的家俱闪闪发亮。但那人影却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或许是他穿着一身纯黑衣裳,所以有些神秘的意味。
我隐隐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但仔细想去却又无可寻觅。
“听说你想见我?”声音清如寒泉,极其悦耳——竟然也有些耳熟。可细想去,又似是而非。
“是。”
“为何事?”
虽然温和许多,但那声音听着还是十分熟悉。可那是不可能的。我定了定神,理着思绪,慢慢说:“公子必非寻常之人,眼下的情势不须我多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公子有何打算?”
“你倒是直爽。”无残公子似乎轻轻在笑。
“直爽倒未必,只是对无残公子这样的人,说话还是直接些好。”
“哦。我是怎样的人?”语气虽淡,但也十分温和。
我愣了愣,不意他会这样反问,皱眉,想了想道:“聪明睿智,公正严明。”
“嗯。还有呢。”
我噎了噎,有些恼火道:“公子想听人奉承?”
“原来是奉承,而不是真话。”声音里又带了笑意。我握了握拳,忍耐住恼火,想着怎么把话题绕到我关心的事上,但并不用我费心,无残公子出声了。
“一个开酒楼的居然找我问这个问题,实在让人惊诧。不过你既直爽,我也不绕圈子了。我且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我无法保住兰丹城,你会上哪儿?去曜日侯府,还是大充后宫?”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吃了一惊。
“无衡,原名衡思棠,父衡长庆,母亲是一名舞女;与原大充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大充皇帝有些纠葛,后来却成了苍狼侯之妾,不久后被苍狼侯转送给水獍侯。再然后,苍狼侯与水獍侯均死在战场中,他们俩的死,与一种叫作情蛊的□□有关,而思棠姑娘似乎起了关键作用。”
我身上有些冷。
无残公子温和带笑的声音道:“如何?我所知道的,有些是曜日侯和大充帝都不知道的。无衡姑娘估计我的能力,可能保住兰丹城?”
“你究竟是谁?”我握紧了拳,努力遏制住声音的颤抖,“为何会知道这些?”
努力想要深埋的过去,陡然被暴露在天光之下,那种无措,那种因记忆而带来的痛苦与耻辱几乎使我想要逃离这个神秘得可怕的男子。
我有些怨恨自己。为何要心血来潮地来见什么无残公子?就算战事真起,就算这兰丹城覆灭,我只做一个普通百姓本份的事就是了。就算死在战乱之中,也是一个普通百姓该得的命运,又何必来自取其辱?
过去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只要牵扯上权势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皇甫玉衣。
“我?自然是残公子。能知道那些事,便是我实力的一个佐证。”那个背影回答。“无衡姑娘来此,不外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我的实力,然后再决定是否离开兰丹城。怎样?今日会面,无衡姑娘可有决定?”
“会面?”我盯着那背影,嘴角弯起,低柔了声音说,“无残公子这么一说,倒让我奇怪了。为何公子从不在公开场所露面?现下,又为何一直背对我?既隐瞒身份,又隐瞒真面目,是不敢见人吗?”
“不在外面走动,是因为我身带疾病,受得不风吹日晒;至于此刻不面对你,是怕吓着你。”
“吓着我?难道你面目狰狞丑陋犹如恶魔?”
“不,恰恰相反。有人曾当面背后都称赞我好看,形容我是美得不像男人的男人。”他温和而轻松地道。
“听公子语气,有人这样称赞你很受用吧?”我暗暗嗤笑。“不过也说明,公子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一位俊美的帅哥又怎会吓着我?”调笑出口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竟不知不觉轻松下来,刚才骤然被透视了般的寒凛竟不再影响我。是因为这人轻松温和的话吗?
恍惚想着,只有皇甫玉衣的微笑才给过我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背影陷入静默。“为何还不转过来呢?还在犹豫?”我说。
背影又静默片刻,才缓缓转过来。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纯黑的衣裳闪着丝绒般的光泽,头发漆黑,衣裳漆黑,只有脸似玉雕一般的高贵苍白。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什么,摔倒在地,可我丝毫没觉察到疼痛,脑中一片空白,直直瞪着那张脸。
“呯”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我头上,又跌地面摔成碎片。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