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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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梅凋
“皇上不必担心, 公主所中的五步散仅仅侵入口鼻,未曾深入肌理,虽说会有一个时辰上下的晕厥, 但并无大碍, 好生将息一阵, 便可痊愈。”
元昶听了太医的话, 这才放下心来。但我仍旧有些担心, 不禁问道:“这么着睡着,不会让她醒了之后有什么不妥吧?”
“娘娘放心,此物毒性虽大, 但也要与血脉相连后,才会致命。公主所中之量甚小, 必无隐患。”
元昶听了这话, 倒也没说什么, 只挥手遣走了太医,却也不急着去里面看女儿的情况, 倒是携着我和祜儿到了外间。而我心下除了担心之外,倒还有些奇怪——不管怎么说,回魂散的药劲都没有那么快,可如果是五步散……这也不对,我提前只吩咐了芷若暗中把回魂散放在了林岑梅的瓷瓶里面, 为何会有五步散呢?这东西可不是容易弄到的, 就算是芷若, 也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五步散。难道, 这药, 是别人放进去的?毕竟在嫣然亭的时候,与林岑梅拉扯的奴才也不止一个。难道是我宫中的心腹于林岑梅不合, 要借我的手干掉她?还是……还是这些人中真的有要置我或者昭阳于死地的?五步散,这可是西北的箭毒呢,究竟是谁这么手眼通天,能拿得到这东西?
“祜儿今日做得不错,”元昶低声道,“看来你这许多年的历练倒也是见了效果。好了,今儿的事情,出去不要说起,明白么?”
祜儿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少见的轻松的笑容,他高兴地道:“儿臣遵命。”
元昶点点头,竟然也笑道:“下去吧,等你妹妹好了,朕还要好好儿赏你呢!”
祜儿听了确是十二万分地高兴,忙行了礼出去了。
打发了儿子,元昶便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地低头思索了起来。我虽对今日的节外生枝有些不解,但想到女儿的误中副卒可能会让元昶对我操控的这一出戏深信不疑,我心下反倒轻松了许多——本来,我那一份回魂散原是为自己准备的,若是我的身体因为她的梅花而有个什么,林岑梅到时候自然是逃不了,不过那时候的问题是,梅花不是在元昶眼皮子底下放到我这里来的,到那时再往林岑梅身上推,倒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今日不料,竟然伤到了昭阳,这倒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没错,就在我们在璃山休养的时候,宫中之所以会传出太子乱后宫的说法,是因为林岑梅曾托人将两瓶宫纱扎的梅花分别送给了瑞儿和泰儿。泰儿是接而未受,转手又将那梅花赏给了下人。然而瑞儿却收下了,不仅如此,还把那花儿放在了钰菡的房中常作观赏之用。我虽有心责怪瑞儿办事不周,却也明白他的目的——瑞儿前些日子告诉我,林家的养荣堂,对佑泽有恩。当年佑泽初患风寒的时候,还是林岑梅令外家赶着进上来了一个方子,这才稳住了佑泽的病势,虽然后来佑泽的性命仍然未能保住,但瑞儿仍然对林家有义,愿意继续庇护宫外的林家,并对林岑梅始终以礼相待,以还救子之义。这道理虽说勉强讲得通——林岑梅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借讨好太子稳住她日后的荣华——但在宫城这种地方,私相传递地总是遭人忌讳的,况且林岑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很难说,况那方子究竟怎么样,也要好好查一下方知分晓。所以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我忖度良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利用林岑梅每日里在御花园采撷梅花的习惯,将瑞儿那里可能被人指摘为“与皇子有私”的行为扭转为“妄图谋害皇子、皇后”的罪名,这样,一切就都太平了。
终于,元昶在那里思虑良久,方才抬起头来,缓缓道:“原来,是这样……玉儿,方才,真是好险,果真那花儿是给你的,那又会怎样呢?”
我忙上前,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好在有惊无险,只是苦了阳儿。是臣妾对不住这孩子,若不是以往一向专宠不衰,或许,林氏,也不至于心生恶念……”
“怎么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头上?”元昶苦笑着握住我的手,沉声道,“这个贱人!朕原想,看在他用心侍奉的份上,保她一世荣华就是了,谁知竟然让她起了歪心思!朕本以为,她不过是耐不住寂寞,这才私相传递物件,谁知……”他突然转了头,有些紧张地道,“玉儿,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妃或许也是和昭阳一样,是误中副卒,这才暴卒的!”
我略显惊讶地抬起了头,是啊,虽然说这次的事情和林岑梅没有多少关系,但是钰菡可是暴卒的啊!况且那花儿还是放在她的房中,若是有人借此下毒,岂不是太便宜了!可是,林岑梅把钰菡害死,又有何用呢?可如果钰菡就像元昶说的那样,是误中副卒,那么,钰菡究竟是怎么死的呢?林岑梅又为什么要害瑞儿呢?难道是因为记恨我的专宠,从而想除掉我未来的保障?这也太荒谬了!等一下,这都不对——泰儿府上的那瓶插花赏给下人以后,也并未传出有人暴卒的信儿,看来这事情没我想得那么远,钰菡的死恐怕还是太子宫的人有意为之……回想起去璃山的一切,再想想眼下的境况,忖度良久,我倒宁可让自己先相信,钰菡是暴卒。因为,如果她不是暴卒,瑞儿东宫后院女人们的是是非非的,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
“皇上圣明。”思索了一阵后,我略带疑虑地开了口,“这,倒的确有可能,虽说,臣妾以前曾问过太医,钰菡得身子一向不大好,现在是不是误中副卒,还不大好说……可是,若说别的,也想不出理由……林岑梅,她,她为什么要这样!”我悲戚地垂下了头,尽管我心里另有打算,可我得让元昶相信钰菡不是暴卒,只有这样,眼下这出戏才能唱的圆满,才能保得住瑞儿后宫的名节,于是我继续悲悲地道,“我自问从未亏待过她什么,她为什么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
元昶见状,忙伸手揽住我道:“这话儿怎么说的,你怎么年岁越大,越实在起来!你贤良,难不成她也应该和你一样!说到底,这仍旧是朕的过错,朕当初不该许给她荣华富贵,最不该当初一时与你赌气,在南苑看中了她,朕……”
“臣妾岂敢责怪圣上,”我忙半跪着俯下身,声音中带了悲切的语调,半似恳求地道,“这些年,臣妾除了幸有专宠之恩,那多少风浪与杀戮,还不是皇上给挡了过去,我的命,虽说是受之父母,可也是跟着皇上才得以保全的这些日子。我若是因为这些个存了别的想法儿,那我还算个人么!臣妾已是年近不惑之人,只盼着一心一意守在皇上身边,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天可怜见,就让我们夫妇二人不要再有坎坷了罢。”说着,我的眼中渐渐地盈满了泪水。
“玉儿……”终于,元昶的眼神变得温和而松懈,仿佛如年少初见时那般的青涩,那般的不做防备。我想,我这些日子的言行终于可以打动他了罢。君子不党,不管现在情况如何,我要做的,还是要让他相信,我不是太子的后台,而仅仅是他的女人。
“好了,别自寻烦恼了。”元昶轻轻地把我抱入怀中,良久,方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道,“这事儿,你我都需要好好弄清楚才罢,究竟那个贱人存了多少害人的心思,总要弄个明白。这回子兵部来了急件,朕这就去看看。”
我点点头,起身帮他整了整衣冠。临走时,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我的手,轻声在我耳边道:“记住了:朕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娘娘,娘娘!”元昶方才走了不一刻,便见芷若慌忙地过来回报道,“娘娘,方才麟趾宫的人来说,林美人上吊自尽了!”
“什么?”我霍地起了身,继而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着人立刻将她救过来,本宫,要让她活着为昭阳赎罪!”语罢,我想了一刻,道,“也罢,本宫这就去麟趾宫走一趟,亲自看着她活着!”
麟趾宫与鹤兰宫相比,要显得宽阔豁亮许多,乍见这个宽广些的宫殿,我还能依稀记起当初给林岑梅赐宫时的顾虑。那时,她还是元昶的“新宠”,还是我需要略有顾忌的女人。而现在——
大约是因为雪大的缘故,麟趾宫的院子里是一片光洁的样子,雪花掩盖住了这宫中可能会有的苍凉,使这个空阔的宫殿变得神秘而凄美。我轻轻踩着一条窄窄的小路,带着一群下人,走进了这个与我身上的气势极为不相似的地方。麟趾宫寥寥的几个下人见到我进来,忙跑出来将殿外照路的石灯一一点亮。想来林岑梅的俸禄待遇并不足用,这灯平素只怕也是不大点的。我见状,不由得望了望天色,已然是傍晚了。暗粉红色的晚霞与院中昏黄的烛光交织在一起,竟然把这内殿的匾额都照亮了。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这内殿门口的匾额。倏地,一股混杂着嫉妒和愤怒的血液直冲到了我的脑门儿。
那上面写着“思璧苑”。
可那匾额上的字,竟然是元昶的笔迹。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直直地立在内殿的门口,任纷纷扬扬的雪花剥落在我的身上。虽然我心中早有准备,但这匾额,还是将我心中的一切幻想打得纷纷碎碎,不留一丝残存……正想着,忽听得殿内一声当啷的动静儿。接着,传出了女子的呜咽声。我猛地回了神,这才抬脚买迈过了门槛儿。
如果说殿外的景象还勉强算得上是安静祥和,那么,内殿的一切倒让我感到触目惊心了。尽管天色已晚,但宫人们点起的烛火却让我依旧看到了内殿的简陋寒酸。照理说,林岑梅的份位仅在我之下,又有元昶的临幸,总该像些样子才是。可现在这内殿里面,却仿佛被人洗劫过一样,空无一物,只有西北角儿上放着床榻的地方略显奢华。而在那床榻前,竟有一面笼子似的栅栏,上至房顶,下至地面,将那略为奢华的一角与整个空荡荡的宫殿牢牢隔开。
在那个笼子里面的角落里,林岑梅,就直直地躺在床榻上。一条白绫被她握在手里,从床上垂长长地下来,和些许杯子的碎瓷片一起散落在床榻边的地上。
“她死了么?”我心中一阵寒冷,不由得轻声问着一侧的宫人。
一阵下人们的耳语声后,只听得芷若道:“回娘娘,这儿的人方才将林美人救了回来。”
我慢慢走向那个栅栏,只见在那栅栏的旁侧,有一个能供一人出入的小门,我伸手去推,却听得那拴在门上的锁链发出了一阵当啷啷的声响。我看了看跪守在这栅栏门旁的宫娥,吩咐道:“把门打开。”
那人有些惊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却只是不停地叩头,一言不发,我心下有些急躁,不禁加重了语气道:“本宫命令你,把门打开!”
“娘娘,”在那笼子里面伺候林岑梅的一个小宫女见状,忙跪爬过来回道,“皇后娘娘恕罪,青娥她,她是个哑女。”
我低头看着那个粗壮的宫娥,想来,这也是元昶特意派来的吧。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叫下人将她扶起来,就尽量温和地道:“是皇上让本宫多关照些林美人的。你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本宫来担待。”
那宫娥也不敢抬头再看我,只是颤颤地默想了腰间的钥匙。不一刻,那沉重的链子被拿掉。那扇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你们都出去,殿外面候着,”我盯着床上那个苍白的女人,低声吩咐道,“不叫你们不必进来。”
“娘娘……”芷若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担心林岑梅可能会对我行刺,但我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必忧心。
因为,林岑梅的手脚上,也带着只有秋决的死囚才会带着的铁链。
“你来了……”林岑梅大约是听到了方才的动静,待下人们散尽,我走近床榻,她便轻轻地开了口,“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巴望我死么,我死了,你就安心了……”
“不,”我轻轻走了两步,头上的不要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悠悠地回荡在空落落的宫殿中,“为什么要你死呢?你死,是多么轻松的事情,本宫可不愿意这样。本宫要你——生,不,如,死。”我有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自从进了宫,天天都是生不如死,这,还不够么……”林岑梅大睁着空洞的双眼,带着一丝回忆的口吻,气若游丝地道,“十二岁那年,家里人贪图富贵,把我充进了宫……可一进宫里,你就叫人给我灌下了药……我心里明白,这辈子,我是再也生不了孩子了……这倒也罢了,反正,我们南苑的人,不过是宫里的摆设,还没你身上的物件儿金贵,若是老了放出宫去,倒也好过……可,可皇上他……南苑那么多的人,他单单看上了我,”她喃喃道,无神的双眼却慢慢地转向了我,整个人活像一具灵魂出窍的死尸,“可看上了我,又不真心要我,每夜行房,口里喊着的,仍旧是‘玉儿’二字……”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任她在那里幽幽地低诉往事。
“后来……终于……那一次,他又过来了,这一次,他没喊‘玉儿’,没喊……我心里有了盼头,毕竟,他是皇上,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我给你看了那个香囊……”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似怜悯的笑容,继而又悲凉地道,“我那时没有想过取代你,可我觉得你实在是太可笑了……不与异女生子,哈哈……你就那样被他骗着,不是么……而我,我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对我有一丝情份,至少,就象普通的男人对待自己的姬妾那样……可,可我终究不能明白,他既然没有杀了我,就说明他不怕你发现我们的事情……可既然不怕,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个香囊,和我翻脸,把我关在这个木栅栏里面……还说,每日里除了给你请安前后的一个时辰,不准我出去……就连宫中的物件,也尽数毁了去……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我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是你自己存了非份之想,还怨得了别人?!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鬼话,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你。本宫问你,佑泽,是不是你弄死的?”
听了我的话,林岑梅那空洞的眼神竟然泛起了光彩,她微微咳嗽了两声,嘶哑的喉咙中迸出一句近似赞许的话:“怪道人人都说,你,你是海西第一等的奇女子……你果然比你那个贤良儿子要精明许多,连我这个将死之人,都不放过……罢了,反正我的时日无多,你愿意怎么样说,随你的便……”
我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有些恨恨地问道:“这方子上的药,是你给的吧?你知道太子救子心切,竟然趁人不注意,在里面用暗色写了十八反的药,你胆子不小啊!”
“你……”她的眼睛瞬间透出了一丝恐惧,仿佛要挣扎的起身一样微微抬起了胳膊。但只听得她那身上的铁链叮叮朗朗响了几声,又倒回了床榻上,她直直地道,“你,你从哪里,找,找到的……”
“这无关紧要,”我将那药方收回袖子中,冷冷地道,“可本宫,要一个理由。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她的脸古怪地抽搐了一下,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皇后娘娘,宫城的女人,做事情,需要理由么?!”
“本宫知道,你不是个傻瓜,所以,你不用装糊涂。”我冷笑了一声,“宫城的女人,要么为情,要么为权。”我向她的床榻走近了几步,冷声道,“告诉我,你为了哪一样?”
林岑梅死死地盯着我,突然轻声吃吃笑了起来,末了,她低声笑道:“那么,娘娘,你又是为了哪一样,而要置我于死地呢……看来,即使聪明如娘娘,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啊……皇后娘娘,你算了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算计谋划……我为了什么?我为了恨你……恨你,把皇上占得紧紧的,恨你让我有不了孩子……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哈……”
“所以,你连太子和太子妃也不放过么?!”我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心下一惊,联想到元昶先前的话,不由地试探道,“那梅花儿,也是要我失去我的儿子,是不是,嗯?”
“太子?太子妃?”林岑梅愣了一下,哼了一声道,“那个女人命不好,掉进了那个狼窝里,关我什么事!太子是亘古未有的冷面冷心人,有这个结果也应当!我的梅花儿,是给应得的人的,他们,哼……”
我听的甚是迷惑,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得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不一刻,只见殿门被匆忙打开,纷飞的雪花般着少有的大风争先恐后地挤进了殿内,就连林岑梅床榻边上的窗子也被风雪顶了开来,一霎时,这屋子里突然变得冷得可怕。我匆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太监托着明黄色的圣旨,忙忙地跑了进来——
“皇上有旨,美人林氏,性多恶,自册封以来,口多言,乱后宫,间帝后情义。今忤逆犯上,欲谋害中宫与诸皇子,兹废为庶人,赐自尽,钦此——”
我有些意外地听到这道圣旨,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继而连忙凑了过去,不可置信地问着那个太监:“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
“娘娘,”那奴才低眉顺眼却答非所问地道,“皇上有一句话给娘娘:请娘娘速回坤成宫,有要事相商。”
我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呢?虽说圣旨上所言正是我编排这一出好戏的目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呢?况且元昶方才也说过,他还要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情,为什么会突然赐死呢……我心里正乱着,却听见身后一阵叮啷作响。转身望去,却见从窗口卷进来的雪花,仿佛一重飘动着的华贵珠帘一般,将我和林岑梅隔了开来。透过那纷扬的雪花望过去,只见林岑梅艰难地抬起右手,从枕边摸出一片仿佛早已准备好的碎瓷片,用尽全力朝左手腕划下去。
那鲜红的血液,仿佛林岑梅那被压抑了很久的灵魂一样,很快地涌了出来。鲜血浸染在白绫和她身上那床洗得发白的锦被上,就像是一朵朵孤独的梅花,诡异地绽开在林岑梅的床榻上,绽开在她那渐渐苍白冰冷的躯体上,也绽开在这个凛冽得足以湮没梅花的早春。
最后,我听到她大睁着双眼,艰难地嗫嚅出一句比耳语还轻的话:“谢……恩……”
我在疑惑与不安中离开了麟趾宫。行至内殿门口时,方才那个传旨的小太监却忽然上前,在我耳边道:“皇上还说,娘娘只需记住皇上从前的约定,其余的,皇上自有安排。”
我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我懂了,元昶,是在用林岑梅的命,换我们彼此的心安,也在换前朝后宫的太平——所谓流言,从来不是止于智者,而是屈从于权力。人死了,流言再多,也总归是没有对证。
而所谓梅,终究是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