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流光
作者:且醉风华 | 分类:言情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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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终结
这一觉睡醒,怎么感觉好像世事都变了似的?
宋月临趴在软枕上看着窗台边那个插着梅枝的白瓷花觚,想起先前宋胤珝手持花枝,微微含笑,对她说:“回宫后听说你受了些惊扰,本打算亲自选两枝花去探望你。还记得么?小时候皇爷爷领着我们一起在这里种过幼苗。”
怎么不记得?她想,那时候这位当今君上还是个端方持正聪颖俊逸的小少年,和宋怀璟不同,宋胤珝在她印象里从未有过什么像普通孩童的时候,不仅早熟还有点孤傲。每回和他凑在一起,宋月临都会觉得他在用看傻瓜的眼神望着玩闹在一起的自己和宋怀璟。
要说起来,宋胤珝虽然名分上是她侄子,但其实还年长她两岁,三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年纪长个子高性子稳的他才是哥哥。可是在她离开都城后三年,也就是宋胤珝十二岁的时候,她听说当时已经身为皇太孙的宋胤珝意外被侍候的宫人推落水而落下了病根。
今天再见,已是自她离开宫中十五年后了。
“其嫣,你怎么没告诉我君上他回来了?”宋月临侧过脸冲着正在给自己梳头发的人说了一句,言罢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时公主您正在睡觉,所以承乾殿那边也没人来传话让您去觐见。”其嫣道,“至于君上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婢子听说似乎也是因为三堂会审的事。”
宋月临恍然地哦了一声:“事情闹大了,他身为国君关心一下也是应当。”
“公主,那花觚要给您搁在床头么?”其嫣看她目光一直遥遥定在窗沿上,于是出声问道。
“不用了,你放到外间去吧。”宋月临翻身躺平,说道,“君上赠的花,当然要搁在大家都容易看到的地方。”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盛着梅枝的花觚,心里疑惑却更深。
***
然而第二天,宋月临在景春宫里巴巴地等了大半天,也终是没能等到说好了要再来看她的谢蕴。
直到用过午膳,她实在忍不住,派了人去打听,结果回来的消息是:谢少卿从京畿司断完了案子后就直接回了天御司。
“断案了?”宋月临一怔,“结果如何?”
“因诬陷罪判了赵主事一年监,”侍从道,“再以议贵之则减一等刑罚,杖责二十。呈报的折子刚刚送上去。”
“诬陷罪?”她觉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不是断的淫亵罪么?”
“起先是议的淫亵,不过两次堂审后认定证据不足,根据双方口供只能断是赵主事行为不端。但是,赵主事却让人假扮证人企图诬陷萧山王那日在潇湘馆对其进行威胁恐吓,所以才……”
嗯?怎么这茬怎么听怎么和自己有点关系呢?宋月临来了精神:“其嫣,走,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陪我去趟天御司!”
***
谢蕴回来后便在花园里开始修剪起了盆栽。
“大人,”沈清言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忖了忖,说道,“您这次帮着萧山王判了赵毅刑罚,恐怕他的官位也是不保了。等赵谦将军班师回朝后,是否……”
“你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提醒萧山王赵毅找了个假证人,”谢蕴剪下一片残叶,说道,“还把那只香囊给了他?”
沈清言默了默,点头:“少卿既然知道真正捡到那只香囊的人是谁,为何不借此让萧山王大事化小呢?”
谢蕴淡淡一笑:“他既然能把小事闹大,又怎会愿意大事化小。何况,”他说,“有人也不愿意。”
是江氏还是杨氏?沈清言想,赵毅是安阳公主一派的人,要论希望他倒霉的,也只能是太后一派或是与其如今已连成一线的新皇后背后的杨氏家族。
“赵毅的确与长公主府走得很近,”谢蕴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但是赵谦却未必。他们甥舅两向来是一个热衷权力站队,一个保持中立只管报效大楚。”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被闹上三堂会审的偏偏是兵部职方主事?”他继续说道,“赵毅虽素来行事有不端之处,但凭他那个胆子也还没有大到敢意图亵渎良家妇女的地步。”
沈清言有些愣怔,旋即,似隐约了然了什么。
“偏偏是兵部,偏偏是赵毅,偏偏是太后和长公主都喜欢的萧山王。”谢蕴抬眸,看着眼前这株已经被他修剪的十分漂亮的盆栽。
“清言,”他说,“君后大婚之后,这朝廷的天,或许要变了。”
沈清言心头一紧,刚要说话,园外忽然有人来报:永章公主来了。
谢蕴微微怔了怔,回过头,看见宋月临正自月门外款款而来。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额头上,那里光洁如昔,果然如百里青凤所言,连一点皮也未破。
“流芳,听说案子判了?”她一走到他面前便笑得眉眼弯弯地开了口,流芳二字简直张口就来的顺溜。
他点了点头:“公主身体可好些了?为何不在寝宫多休息两日?”
宋月临盯着他,眸中闪出些不可置信的光芒,然后笑意慢慢蔓延开来:“听你主动关心我两句,我怎么觉得那么高兴呢?”
谢蕴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的一顿。
他旋即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清言。后者也是有些尴尬地忍了忍笑,看见谢蕴的眼神示意后立刻便会意借故先退下了。
“听说赵毅找了个人冒充我,”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臂,“谢谢你啊,没把我抖出来。”说完诶了一声,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我竟没注意到你穿这身官服的样子!”
其实昨天在京畿司门前她就看到了,但当时确实也是没注意去欣赏,此刻心情愉悦地一细看,才惊觉眼前这人真真是连穿个官服都比别人看起来有仙气。
天御司的服制以月白色调为主,谢蕴的官服也是如此,只是比起常服来锦衣官服更显华丽大气,鹤鸟穿云的绣纹在他身上也让宋月临觉得有一股清逸之风。
“公主,”谢蕴微微往一旁侧开了些,“昨日之事,谢蕴心存感谢。”
“嗨,小事一桩。”宋月临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主要还是为了趁势装病躲开宋怀璟那只拽着她进公堂的黑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可没想过用这个来挟恩求报。不过一枚鸡蛋,其实真要砸在你身上也出不了什么事。”
谢蕴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怎么了?”宋月临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应该没脏啊。”
“君上大婚之后,公主是否就要启程回永章郡了?”他忽然问道。
“这个,”宋月临笑了笑,“也没人催着我走啊,我不急。也许我会愿意在都中住得更久些也未可知呢?”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谢蕴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然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公主,”他注视着她,说道,“那日小巷中谢蕴所言,是认真的。”
宋月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却旋即复又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对美人不记仇么?你那天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放心,不会再让你为难的。”她说着,四下一望,看见了石桌上摆的茶具,“谢少卿,亲手煮壶茶给我喝吧?”
谢蕴没料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顿了一顿,点头:“好。”
她与他便在这石桌前相对而坐,她看着他洗茶,煮茶,分茶,看着看着,竟也觉心中宁静。
末了,他终于递了一杯到她面前。
宋月临接过,深深嗅了一口。
“很香。”她笑着说。然后一饮而尽。
谢蕴一怔。
“好啦,总算讨回些甜头。能喝到谢少卿亲手为我一人煮的茶,我也不亏。”宋月临笑看着他,“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也曾为别的姑娘煮过茶啊。”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便又道:“昨日之事,咱们一并算在内,此刻起都一笔勾销了。”
“谢少卿,告辞。”她说完,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