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
作者:公子缎 | 分类:言情 | 字数:3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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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十年磨一剑
待冯杨氏走后, 她叫来了珍珠。
这些年,她已经不想初入宫时那样傲气瞧不起身边这些奴才,珍珠也就渐渐成了她的智囊。
“咱们入宫晚, 也不知道皇上是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朝阳公主。你看看我宫里有哪个宫女是入宫时间稍稍久一些的。你们奴才之间从有些传递消息的渠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层一层问下去, 只要不是什么秘辛, 大概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听说皇上是因为不喜欢朝阳公主的生母, 所以才不喜欢朝阳公主。”
珍珠迟疑了一会儿,道。
她本来就好打听,愿意与她说话的都是些碎嘴的老婆子。先贤妃去世的早, 但是在世的时候为皇上厌弃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更有甚者说那与当时的宓妃如今的端肃懿皇后有关。当然了极少有人知道这个说法。
珍珠便把自己听说过的絮絮说与了冯清凌, 冯清凌越听越高兴, 到了最后嘴竟咧了个弧度, 道了一句,这事若是成了, 我大大有赏。
珍珠不知道她说的这事是什么事,值得说了句谢主子。
“该是我谢你才对。”
既然皇上不喜欢朝阳公主,那只要找个人说服皇上让朝阳公主跟匈奴那边定亲,那云箩也就不用远嫁匈奴了。
可那个人是谁呢?
她想了许久,又对珍珠道:“陪我去瞧瞧柔昭容。”
路桃正在看朝阳公主写字。边看还边替她在那里剥橙子, 一副母慈子孝, 冯清凌看了, 又想起她的云箩, 心里的不舍得也就更深了一层。
“见过柔昭容, 朝阳公主好。”
朝阳公主看了冯清凌,只是点了点头, 又对柔昭容道:“柔娘娘,朝阳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母妃让小厨房给你炖了汤,到时候记得要喝。”
“谢柔娘娘。”
“贵人今天来是做什么?”
“倒也没甚大事,只是觉得常日无聊,嫔妾母亲又刚走,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就来看看娘娘。”
“贵人的母亲与贵人长得很像,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娘娘说笑了。不过刚才看见朝阳公主,嫔妾听说娘娘幼时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可曾见过朝阳公主的生母,是不是也像朝阳公主那样是个娴静美人?”
“先贤妃啊。倒跟朝阳公主的性格不是很像。”柔昭容想了想,说道。
“云箩要是有朝阳公主一半的安静就好了。身为女子,总该温柔宁静些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嫔妾的错觉,嫔妾入宫这么久了,总觉得皇上似乎对朝阳公主淡淡的。”
“皇上日理万机,一时疏忽总是有的。”
“可皇上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疏忽。嫔妾曾听说先贤妃在过世前就已经失宠了。还听说先贤妃其实是自杀,是皇上看在朝阳公主的面子上,也是因为太后为全皇家颜面,才未曾降罪。”
路桃听了,只定定的看着冯清凌,道:“你不必在这里挑拨,顺修公主跟匈奴王子定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今日你母亲了,怕也是跟你出了些什么主意。本宫还是劝你一句,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好好的抚养顺修公主,免得到时候嫁出去了丢我大齐国的脸。”
冯清凌并不恼。只是说:“朝阳公主并非娘娘亲生,留着一个这样的女儿在身边,娘娘不怕影响娘娘的前程吗?朝阳公主是长公主,太后娘娘不把公主交给皇后娘娘抚养,反而交给娘娘,娘娘还是仔细思量吧。”
“本宫思量不思量,前程不前程,轮不着你做主。”
“娘娘,嫔妾既然是您的人,就算是有私心,也不敢牺牲娘娘的利益来成全自己。还请娘娘三思,朝阳公主不得皇上喜欢,顺修虽然不是皇上的心头好,她的母妃却没有像朝阳公主的母妃那样犯下滔天的罪过。娘娘您细想,先贤妃当年绝望自裁,一定是做了为皇上所不容的事,一个身世这样曲折的公主,又怎么会在长大之后替娘娘分忧。即使娘娘本来就不打算让她替娘娘分忧,可是皇上每每看见朝阳公主,就会想到先贤妃,久而久之,终究于娘娘您不利啊。”
“你如此巧言令色,不过是希望本宫能替你说和,拿朝阳公主代替顺修公主罢了。”
“嫔妾确实有私心,可是嫔妾敢说,嫔妾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对娘娘不利的事。娘娘三思。”
她人微言轻,如果这件事柔昭容肯出头,那么胜算便又大了几层。
“本宫不会答应你。好了,你回吧。”
柔昭容淡淡的说。
冯清凌怔住,她以为自己定能说服路桃,却没成想,她如此言辞恳切,还是被驳回了。
“你回去吧。”
“是。”
饶是冯清凌再不甘心,此时也只能退下。
而与此同时,沈焕正与郁华对饮,葡萄美酒夜光杯,他有他想念的人,而她只是看着他,一句皇上臣妾敬您,千言万语,早就尽在不言中。
时光弹指老,一晃,就过了十年。
顺修公主出嫁那天,已经贵为修容的冯清凌哭红了眼睛,冯清凌穿着铁锈红的衣衫,上面绣满大朵大朵的菊花,全妃瞧了,赞一句修容今日穿的好看,又道:“你也别太伤心了。”
怎么能不伤心。
有些疼痛是常人不能体会的。德妃抱着才出生不久的七皇子,道:“本宫几乎是看着顺修公主长大的,如今看她远嫁,也多有不忍。”冯清凌毕竟是这几年才封的充容,一则是因为她入宫年久,又算得上得皇上喜欢,二则便是因为顺修公主的缘故。然而她与德妃联手多年,早就面和心不合了。
路桃是三年前封的德妃,自打她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就一直没再怀上,如今好不容易抚养了自己宫里刘贵人的儿子,刘贵人生了孩子之后一直身子不好,想来也是个福薄的。
送别顺修公主,郁华瞧着今年秋天的花开的正好,又想起来全妃颇是喜欢菊花,便对晚棠道:“花房上午送来的几盆绿荷我瞧着开的很好,等会儿让人往全妃宫里搬两盆过去。”
说着又对冯清凌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仔细哭上了身子。何况公主出嫁是举国大喜的事,你总是这么哭哭啼啼的,皇上看着怕也不喜。”
这么多年了,冯清凌因为顺修公主,皇上对她也就多了几分看重。大皇子已经娶妻开府,荣昭仪这些年胖了,人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轻狂,她现在就指着大皇子过活;这样也好,没什么不该有的奢望,日子倒过的轻松些。
逸霜十七了,逸恒十四岁,逸德年纪小,但也将满十二了。这些天她正替逸霜相看王妃呢。她与恬嫔虽不是经常来往,但恬嫔却一直感激她,平日里见着她也总是笑盈盈的。那笑容与冯清凌等人那黏腻腻假惺惺的笑容不同,恬嫔的笑容里,多少是带着些真心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秋夜微凉,翻着最近几日的彤史,六皇子生母姝嫔的名号频频出现在彤史上头。皇上很喜欢这个姝嫔,人年轻不说,性子也跳脱。皇上也老了,自然喜欢活泼一点的妃嫔,这一点倒与年少的时候不太一样。
幸而皇上对她依旧不算差。即使当天不留宿,也会过来陪她用膳或者说话什么的。十数年的夫妻,与旁人相比,皇上对她多少有些不同。
“娘娘,恬嫔求见。”
季氏年轻时就不是个多出众的美人,这两年因为岁月流逝,就显得越发平庸。
这大晚上的。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让她进来。”
果然季恬只是随便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衫子,头上用的金饰虽多,但都是些普通款式,看着既不逾越礼制,也没半分富贵。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这么晚过来实在是叨扰了。”怕也是晓得皇上在姝嫔那儿,所以才会这样漏液前来吧。
“听过恬嫔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什么要紧的事让恬嫔连一晚都等不得?”
她与恬嫔素来没什么话说,从前两个人之所以有所交集,也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罢了。这么想想也是,逸霜都快要娶亲了,按白氏的性子,按捺不住也是寻常。
晚棠把清晨的露水煮开,又调上蜂蜜汁子,在放上几片洛神花跟几粒青梅。这几天她特别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自打生了茗阳,口味就有些改变。
“二皇子身边的侍妾珊瑚,原是打小伺候在二皇子身边的。后来二皇子被嫔妾抚养,珊瑚也就顺势投靠了臣妾。”
这本也没什么,听了也就听了。她端起茶碗来静静听她下文,却也不说话。季恬瞧她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在听,便又絮絮说了出去。
“说是要二皇子替皇上说说,二皇子马上就要开府娶亲,为娘的不在也不像样。她本就不是出家,当年一意孤行出尘避世,可现在年纪大了,却深悔当年行径,说自己不过一具俗骨,终究割舍不下人世情谊。”
季恬说话一向是有条不紊的,说了许久才说到重点上来。虽说开始便料到了,但等郁华真真切切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早知道她不会一辈子关在那个清心堂做劳什子居士,早知道她那时候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她依旧觉得白意这个人的耐力是许多人都不能望其项背的。她可以不见亲子,远离后宫的纷纷扰扰,远离帝王的宠爱,远离荣华富贵,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体面。
当年她对全妃下手被撞破,自己却随即走了一步破釜沉舟的险棋。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就算看在二皇子的份上,也会原谅她。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但却能解决一切麻烦的东西,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