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
作者:公子缎 | 分类:言情 | 字数:3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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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满城风絮
无所谓那些猜测, 景和的来到终究是在后宫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然而日子终究还是得那么过,一个月之后由太后牵线,皇上封了景和郡主为昭容, 封号为柔, 取洛神赋中柔情绰态, 媚于语言之语, 可见天家对她的爱重。
柔昭容所居的金华宫亦是富丽堂皇, 与甘泉宫的距离并不算远,郁华去道贺那日更是未曾乘坐轿辇,而是徒步前往。
到的时候金华宫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了。在门口当值的小太监见了她, 先是请安,再又唱到:“瑾妃娘娘到。”
既叫了娘娘, 便说明皇后未曾前来。想来也是, 不过一个三品的昭容, 金月宜贵为皇后,实在没必要过来道喜。
“瑾妃娘娘安。”
满室莺声燕语, 她叫了起来,又缓缓走向柔昭容道:“我因未乘轿辇,是故来的有些迟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娘娘这是哪里话,娘娘能来便是对我的抬爱, 我道谢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怪罪呢?”
柔昭容亦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虽这宫里实在不缺姿容艳绝的女子, 可是她出身既高, 教养又好, 这样的美人在宫里便显得有些少见了。
郁华打量着路桃的同时路桃亦暗自揣度着郁华。在她看来这位瑾妃娘娘除了出身好些,待人和气些, 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不是一等一的漂亮,又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宫里唯一一个正二品妃位的娘娘。所谓瑾字,瑾瑜美玉也;而所谓玉者,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她募得想到《说文解字》里的这段话,看像郁华的目光便又复杂了些。
“听闻瑾妃娘娘宫里的流霜阁藏书颇丰,改日我定要登门拜访。”
“却之不恭。”
路桃便笑。
“呀,柔昭仪手上的红宝石扳指可真好看。”
不知道谁多嘴一句,众人的目光便又挪到了她那纤纤柔夷上。
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成色瞧着也是极好的。那扳指也不是拿金子作衬而用银饰,更显出一种隐秘的奢华。
柔昭仪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打金华宫出来,陈筠与郁华同行,阮婕妤因感染风寒未曾前来,自然,她在宫里一向都是不打紧的角色,也无人去在意她。
而清静下来的金华宫,柔昭仪正在她的听雪阁里与她的婢女紫萼闲话。紫萼是路家的家生子,当年忠烈侯为国捐躯,路家素来子嗣单薄,到了忠烈侯一代,更是只剩旁支远亲。路府封禁,庆隆大长公主却从路家的家生子里头挑了当时只有五岁的紫萼,带着她与路桃一同回了大长公主府。
如今24岁的紫萼模样虽还娇俏,却是一身妇人打扮,但不着素,姹紫嫣红的,不禁让人疑惑。原这紫萼也曾婚配,是庆隆大长公主长子曹勉的小厮,模样干净,人也伶俐,在曹府里头也算有些根基。两人初成亲时也算新婚燕尔,可这人面上瞧着极好,没成想却是个好色的,新婚不过三个月便又纳了两房妾不说,还对紫萼动过粗。
那时候为了紫萼成亲,她跟她家相公的生契都是烧了做活契的,那人又得曹勉的爱重,是曹府名下好几个产业的掌柜。何况他虽放出去了,他的爹娘哥嫂,都是曹府的家生子,就连他舅母都是庆隆大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打庆隆大长公主未嫁时就伺候庆隆大长公主的。
紫萼看着文文弱弱的,性子却颇烈,几次三番说要和离。本来我朝民风就比前朝开放,和离之事在贫民百姓之家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可是事情牵扯到公主府与驸马府,紫萼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多少没什么把握。
然而事情闹到路桃那里,她心里却又有了另一番计较。因紫萼跟赵目都是奴才,不用像她们一样守重孝,是在孝期里成的亲。紫萼走后,她身边伺候的人虽未变,在路桃看来却都不如紫萼用的舒心。毕竟伺候她的这些人里头,除了紫萼是路府的家生子,剩下的都是大长公主府或是曹府的奴才。庆隆大长公主和曹驸马不可谓待她不好,可是人心隔肚皮,他们待她再好那也只是面上的好,不会真心为她着想。
她与紫萼一拍即合,不久她便使了个计策让紫萼成功和离,并依旧在她身边做一等丫鬟,重签了身契,所有待遇照旧。
那时候三年孝期才满,她十八岁,按理说庆隆大长公主应该替她赶紧替她找婆家才是。可是因为紫萼的事,庆隆大长公主心里却有了新的计较。
本以为路桃她娘是个绵软性子,这么些年路桃长在她膝下,性子虽不像她娘那样静默,看着也是极稳重的。可如今看来倒有些不尽然。景和虽十八了,但若是细细去寻,也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可是这孩子的心计手段都远在寻常人之上。另一个想法便渗进了庆隆大长公主的脑海里。
紫萼经过这事,对路桃更是俯首帖耳,她也知道自己再嫁怕是嫁不到什么好人,便一心一意的打算伺候路桃到老。
“瑾妃娘娘是威远侯府嫡出的长女,如今的威远侯是瑾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哥哥。之后便是丽嫔,丽嫔是伯爵家的庶女,也是皇四子的生母。”
紫萼一点一点替路桃梳理这一个月打听到的事情,路桃再一旁静默的听着,又道:“今日住在丽嫔宫里的阮婕妤似乎没来。”
“听说是病了。”
她又点点头,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真病也好假病也罢,不值得伤神。如今与她一同位列九嫔的是大皇子的养母荣昭仪,不过听说她自打生育无忧公主之后就失宠了;出身又低,不必太放在眼里。
“那天那个梁才人是什么来头?”
她又想到初入宫那天皇上大刺刺的说就让梁才人侍寝,那梁氏女容色颇是艳丽,只是瞧她的模样便知道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
“奴婢听说梁才人的姐姐是瑾妃娘娘跟前得脸的宫女。”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小猫小狗都能往宫里送。”
路桃很是嘲讽的笑了。
路桃在皇后还是宓妃的时候便不喜欢皇后。那时候路桃年纪还小,被上京的庆隆大长公主带到宫里拜见太后,太后见她长得可爱,便让她在宫里多留了几天。
却不知道是哪个别有用心的人说忠烈侯就是因为宓妃的父亲——当时一同出征的汝南侯不愿派兵支援才意外战死沙场。她小小年纪,听了这话自然又气又恼,几次三番在暗地里给宓妃难看,然而她年纪小,宓妃心里虽然知道是她做的,也没奈何。没人不喜欢当时如水般清澈天真的路桃。
多年前结下的梁子,如今要尽释前嫌早已来不及;虽然当年之事无人考究,长大后的路桃也不会再加金氏一族当成自己的杀父仇人,只是她自入宫之始便未想过要讨好皇后,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幼寄人篱下的经历也让她不愿意依附任何人。
“皇后娘娘虽不来见我,我也该去拜见她才是。”
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可是明日一早就要去泰坤宫请安,现在去的话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了。”
“这种事只有在咱们女人看来显得刻意,在皇上看来,只会觉得我谦恭懂事。”
紫萼听了,低头想了想,便道:“那奴婢伺候主子更衣。”
“这样就很好,不算素淡,也不逾越。”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束,淡淡笑道。
到泰坤宫的时候日影西沉,九月末的天气,已有些淡淡的凉意了。那凉意正好,不若春风暖,吹得人清醒。
皇后娘娘正坐在大殿里同三皇子说着话,见她来了,便对身边的嬷嬷道:“带逸恒下去吧,也是时候用膳了。”
“嫔妾来的不巧。”
她微笑,依照大礼向皇后跪拜,皇后正襟危坐,既不惊喜也未显现出厌恶,始终只是淡漠的瞧着她,又道:“我倒不饿,你是用了膳过来的吗?”
路桃不明白怎么这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二个不爱自称本宫。
“嫔妾午膳用的迟了,现在也不觉得饿。只是想着才得晋封,还未给皇后请过安,便过来了。”
“其实你明日早上也是要过来的,何必急于这一时。”
“嫔妾总得注重规矩才是。”
皇后知道她这话不实,但也懒得搭理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坐吧,不必如此拘谨。”
“是。”
宫女上了茶点上来,路桃便笑:“果然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是独一份,这些点心做的精致,漂亮的让人只愿意看不忍心吃。”
“再好的东西,不能物尽其用,那便没有价值。”
“娘娘说的是。”
路桃心里却想皇后之前并不是这样。曾经的金月宜,眉眼带笑,总是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却并不惹人生厌。她是这宫里最最骄傲的牡丹花,比当年的皇后还要端庄大气,宫人永远用一副敬仰的语气谈论宓妃,如同谈论一个传奇。
如此,她更加迷信无上的权力。皇上用他至高无上的权利铸就了当年的宓妃,也毁掉了现在的皇后。而所谓的爱情,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汝南侯的事不是没有耳闻,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不过只是君王的一旨诏书而已。
她自生来就是孤身一人,孤零零的来到这世上,可是她希望有人能记住她。她因孤独而觉得寒冷,所以她誓要得到无上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