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女郎
作者:椒园七月 | 分类:言情 | 字数:1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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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回京(捉虫)
第二日一大早,端来食物的谢蕴一进门便看到了站在屏风一侧如雕塑一般立着的人,他来不及多想,匆忙将手中的粥放在桌上,走至近前,便看到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泪痕的秦二。
他有些心疼地想扶她坐下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只是刚想扶,站着的人便直挺挺得往下倒去,谢蕴眼疾手快地扶住倒下的人,仔细看去,发现这人已经双眼紧闭地昏了过去。
镇国大将军走了,众人发现的时候将军已经走了多时,没有人知道将军是何时走的,唯一陪了将军一夜的人据说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又站了整整一夜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知道秦二身份的人更是不知道为何将军在床上躺着,二公子却躲在屏风外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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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便由梁青上呈奏章,言明战况,半月后,遵帝旨意,带大将军遗体回京。至于和羽国之战,在听说大将军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之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大臣们极力鼓动圣上趁此胜仗之际,和羽国言和,以保黎民免受战乱之苦。
七日后,大将军回京那日,圣上允,派言官与羽国议和。
夏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大军进城,中间马车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身上盖着秦字大旗,所有将士都是沉默的,行走间只有铁甲的声音响动,他们静静的走在朱雀大街上,向皇城的方向行去。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地围着百姓,有泣不成声者似是怕惊扰了将军回家的路,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怕哭出声来。就连平日里瞧不起武将的酸腐书生也停下手里的折扇,肃容看着大军进城,这一刻,看着这些满身血迹,却面色悲戚的将士似乎心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军走过朱雀大街后,便分出一小队人带着将军遗体去往将军府的方向,夏钰一眼便认出为首的人是秦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会是秦二吗?
在他记忆中的秦二除了练武场上那狂拽的样子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瘦了很多,瘦到颧骨都有些突出了,眼睛便显得更大了,那本来带着点媚气的丹凤眼丝毫不见媚气,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灰的东西,看人的时候会让你感觉浑身发冷,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和秦二对视了一眼的夏钰心里似是有根针突兀地扎了一下他的心,有点刺痛。马上的那个人面色不变地看着前方,一身甲胄,坐的笔直,打马向将军府行去。
将军府门前,后面站得整整齐齐的是秦家下人,将军夫人和大公子站在最前方,看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近。
秦二看着前方的娘和大哥,眼睛再次干涩难忍,但已经没有眼泪留下。行至近前,下马便“扑通”一声跪在青石地上,趴伏在地,对着娘亲和大哥,嘶哑着嗓子告罪:“秦卿言而无信,未能护好父亲,特此向娘和大哥请罪。”
虽说女儿临行前,留信她要去保护她的父亲,但是战场瞬息万变,秦夫人知道这怨不得女儿,况且看到这般形容的女儿哪还能怪罪于她。
秦夫人哽咽道:“娘不怪你,你起来吧。”说着便向将军躺着的板车走去,还没走近便双腿发软跪到在地,只得膝行至板车旁,泪眼婆娑的哭着抚摸躺着的人,喃喃道:“承英,回家了,笑笑在这呢,你说过会活着回来见我的,你何时不守信过?大将军不是一言九鼎吗?......”
听着母亲的哭诉,秦二的心顿顿的疼的厉害,他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直起身子,狠狠地朝自己脸上扇了过去,“啪”一声响,秦朗反应过来妹妹在做什么的时候秦二已经连着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脸颊上两个肉眼可见的五指红印清晰可见,可见主人下手有多狠。
秦朗疾步上前握住秦二扬起的手掌,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再次挥起,满眼的自责,她看着制住自己双手的大哥,涩声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父亲的话,不做什么劳什子将军。我要是做他的亲卫父亲便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父亲,是我,是我......。”
秦朗看着瘦到几乎脱形的妹妹,看着她自责地样子,他的心何尝好受,好好的父亲如今躺在那里,母亲身子本就不如从前,听闻噩耗,更是缠绵病榻,自己这破败身子一向不好,他唯一的妹妹如今又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一双温润的桃花眼慢慢浮上血丝,眼神冷冽地看着试图挣扎的妹妹,秦朗松开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将反应不及的秦二打倒在地,他指着已经晕倒在父亲车旁被下人扶起的母亲,恨声道:“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你的爹爹和娘亲,你再看看你大哥破败的身子!”
强压下喉咙的咳意,秦朗继续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秦二不是一向自喻本事通天,是秦家的顶梁柱吗?!秦家出了事,只要自责就够了吗?你给我站起来!娘还活着,我还活着!这么多的秦家人和秦家军还活着,要倒也不是现在!”
长这么大,秦二从未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大哥,他从来都是温柔的,对着自己笑得暖意融融。可是眼前的大哥,眉梢眼角都是冷意,就那么冷冷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看着我,大哥,不可以。’心里有一道声音惶恐至极地响起,秦二立刻站起身,看着大哥,跌声道:“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看着慌乱无措的妹妹,秦朗深深地吸一口气,将一身冰冷甲胄的妹妹紧紧地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嘴唇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别怕,有哥哥在,哥哥在,卿儿在,卿儿要和大哥保护好娘亲,好不好?”
埋在兄长怀里的人轻轻地点点头,紧紧地抱住大哥,像是抱着这深秋唯一的暖意一样,她的眼睛渐渐清明,然后缓缓地松开让她依赖的怀抱,对着大哥扬起一个笑脸,然后转身看着身后的将士们,面容肃然,高声唱道:“请镇国大将军回府——”
将士们齐声高喊:“请镇国大将军回府——”喊声在这长长的住满文武百官的街道回荡。
第二日,皇上下旨,追封镇国大将军秦承英为英武镇国大将军,赐英武侯爵位世袭,酌礼部负责将军府封赏下葬一应事宜。
七日后,将军下葬,全城缟素,这一年的初雪也落在了这个时候,飘飘洒洒,全京城都变成了一片雪白。秦二怀抱父亲牌位,一身孝服走在最前,秦朗和秦夫人紧随其后,将军墓棺由秦家军抬着,后方缀有秦家上下仆人和一支府兵,最后还有皇上赐下的陪葬品,一行人在雪白的天地间行走。
短短几日,夏钰再一次看到秦二行过朱雀大街,这一次,他一身白色孝服,露在外面的双手红彤彤的怀抱着牌位,身上头上都是白色的雪花,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像是要去打仗一般护送他的父亲最后一程。与那日相比,身上那股死气沉沉之感不见,倒多了一股说不清的气势在周身,在这初雪覆盖的天地间添了许多清冷之感。
同周围百姓一般一直目送秦家一行人出了城,夏钰才在小安的催促下,匆忙回宫。这几日母后时常召见他,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让他在昭阳殿一坐便是半日,又遣他回宫。
这般反常的原因很快便知道了,夏羽两国议和结果是各自交换质子一名,而他很不幸的便是夏国被送出的那位质子。据说这是众臣商议的结果。秦将军已故,虽说勉强胜了一仗,但夏朝往后恐难有一战之力,另羽国主动归还已经占领的平囊,诚意十足,夏朝未表重视和诚意,由皇后嫡出的三皇子作为交换人质是最合适的人选。
旨意下达那天,夏钰跪在皇后殿外,有一事相求。
皇后传话:“圣上旨意已下,望他莫要多想,身为皇后,也没有任何更改之力。”
夏钰苦笑,只叫传话宫女回他的母后:“儿臣从未有非分之想,乃另有所求,望母后看在儿臣即将远行的份上,答应儿臣这一件事,儿臣便无怨。”
皇后听后久久未言,传三皇子进殿说话。
进殿之后,夏钰便跪倒在皇后面前,请求道:“儿臣只求母后一件事,儿臣此去羽国,不知何时方归,只求这一路由秦二护送,儿臣便无怨言。”
皇后看着跪在殿下低着头的儿子,缓声道:“你可知秦二需守孝三年,三年后方可官复原职。”
“儿臣知道,儿臣求母后成全。”夏钰额头抵着手背,保持着跪姿不动。
半炷香的功夫之后,皇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有求于母后,母后便答应了你所求之事。”
说完之后看着抬起头的儿子,皇后叹道:“这一去,望你珍重自己,不要怨恨母后,也不要怨恨你的父皇。”
夏钰躬身道:“儿臣不敢,儿臣谢母后成全,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