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醉汉

要说谢筝一点都不慌乱，那是骗人的。

见陆培元时还好些，她心里存着，要说的，都是案子的事情，可面对孙氏就不同了。

谢筝捏着指尖，心跳扑通扑通的，没一会儿，见陆毓衍扶着一位妇人进来，她只觉得肩膀都硬了许多。

陆毓衍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庑廊下的小姑娘。

饶是她强作镇定，那也是虚张声势，内里虚得一塌糊涂。

陆毓衍看得明白，不自禁弯了唇角，目光亦柔和许多。

分明是个谈论血腥案子能面不改色的姑娘，在见他父母时，却是紧张又焦虑。

这也是因为她在意他吧。

这么一想，陆毓衍的心情愈发愉悦，沉沉湛湛的眸子落在谢筝身上，笑意清晰。

谢筝睨了他一眼，许是叫他的笑容感染，短短一瞬，不禁轻松许多，尤其是对上孙氏的眼睛时，她心安多了。

偌大的应天府，偌大的旧都，整日说太平那也算太平了，可偏偏，今日不太平！

陆毓衍的桃花眼是随了孙氏的。

翌日一早，谢筝收拾好出了屋子。

那店小二颇为热心，与松烟走到大街上，对着街道好一通比划。

没有外伤，没有争执，那就是失足的。

昨儿个巡按御史才进城，今日天一亮，立刻从水里捞起个人来，还离驿馆就两条街，想瞒都瞒不住。

话是这么说，陈如师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苦苦哀求，这可一定要是失足啊，千万莫要是凶案。

谢筝点头。

既然萧娴认得，那身份定然是不会错的，孙氏道：“再近些，让伯母仔细瞧瞧。”

那落水之人被摆在岸边，水渍一地，衙役仵作都已经到了。

谢筝会意，微微弯腰，眼珠子转了转，道：“怕叫人认得，跟萧姐姐身边的妈妈学的装扮。”

陆毓衍微微颔首，让松烟引路到了酒肆。

他管这管那，管不到老百姓吃饭睡觉、花钱吃酒，人生处处有意外，他也拦不住意外丧命的。

谢筝刚走到跟前，双手就叫孙氏握住了。

天下的母亲，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夜色渐渐深了，孙氏没有多待，与陆毓衍交代了几句，起身回府了。

谢筝诧异，陆毓衍亦转眸看过来，问道：“怎么死的？意外还是凶案？”

松烟敲了敲脑袋，若是白天，找路不难，偏偏是夜里……

回驿馆时，浓浓的夜色之中，松烟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等察觉到时，已经不知道怎么绕回去了。

陈如师没得到回应，越发不爽快，只好去催仵作。

孙氏放心许多，拍了拍谢筝的手，道：“眼下状况，行事总有委屈之处，你又是个姑娘家，不比他们爷们粗糙，只能万事将就些。你是个有韧性的，总会好起来的。”

回头巡按御史要问话，他也不怕。

孙氏颔首应了，起身进了屋里，吩咐嬷嬷重新铺床收拾，自个儿在桌边坐下，朝跟进来的谢筝招了招手。

四人一道往河边去。

松烟自告奋勇送了孙氏几人回去。

好在这条街也算热闹，左右还有几家酒肆客栈开着门，他走向最近的一家，刚迈过门槛，就有一人满身酒气、踉踉跄跄撞过来。

陈如师的眉梢微微一扬，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松烟点头：“我刚从河边过来，是他。”

“应当是意外，”竹雾道，“就离驿馆不远的内河里，早上叫人捞起来的，也不知道昨儿个吃了多少酒，在水里一夜了还是一股酒气，怕是醉酒失足落水。”

谢筝顺着陆毓衍的视线望去，虽然从前不曾见过，但只看穿着打扮，也能猜到两人是官身。

那样一双眼睛，温和如春风一般，孙氏的眼神里又饱含着关切，叫谢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氏。

正好与那酒鬼离开的方向一样。

松烟不至于跟个酒鬼计较，揉了揉被撞痛的肩，与迎上来的店小二问了回驿馆的路。

孙氏这趟来时，原本还想问些镇江事情，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她半点帮不上忙，又何必让谢筝再苦闷回忆一次，便干脆什么都不提了。

仵作查验之后，衙役要将人抬走。

“行了！”陈如师打断了仵作的话，吩咐衙役道，“去弄弄清楚这人姓甚名谁，让他家里人领回去吧，哎，饮酒伤身，醉酒丧命，怎么就不懂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附近的百姓有不少来观望的，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什么。

竹雾去街上买了点心回来，皱着眉头与几人道：“昨儿个夜里死了个人。”

忙乎到深夜的店小二打着哈欠听松烟说话。

在外头时，光线昏暗，看得并不仔细，孙氏这会儿认真瞧了瞧，只觉得谢筝的五官与小时候变了不少。

仵作道：“死前醉酒，身上没有别的外伤，不像是与人争执过……”

如此甚好！

陆毓衍扫了一眼，压着声儿与谢筝道：“前头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就是陈如师，他边上那个是应天府同知金仁生。”

金仁生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仵作查验，没有应声。

虽然抹了妆，但眸子还是炯炯有神，清亮沉静，可见谢筝心性。

“啧！”店小二撇了撇嘴，“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松烟亲眼瞧着他又撞了两三个过路的百姓，最后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如今这样，倒是让孙氏认不得了。

陈如师背着手，脸色铁青，咬牙与仵作道：“查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失足！”

松烟凑前几步看了看，不由瞪大了眼睛，退回来道：“爷，奴才昨夜见过那人，就在前头不远的酒肆里，醉得一塌糊涂的。”

“我找你问路时，正好有个醉酒的出去，可知道他名姓？他死了，衙门里寻他家里人呢。”松烟道。

难怪呢，还真不是她眼神差，而是没往那处想。

孙氏恍然大悟。

店小二睁大了眼睛，瞌睡顿时醒了一半：“单老七死了？就昨晚上？”

夜幕中的旧都，半城寂静，亦有半城热闹，随风飘来的曲调与京中全然不同，另有一股味道。

这像话吗？这一点也不像话！

“老金啊老金，”陈如师叹道，“你说，怎么会这么倒霉！”

庑廊下不好说话，谢筝跟着竹雾给孙氏见礼。

谢筝默默想着。

那人身量不高，似是醉了，撞了人都不知道，在门槛上绊了一脚，往前扑出去，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没摔在地上，又摇晃着走了。

求仁得仁？

谢筝与陆毓衍交换了个眼神。

--

谢筝：不是我丑，是这个妆太丑了。

——

第二更。感谢书友jojo8129的平安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