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Irma在会议室外同Kira碰面。

Kira如同往常一般，身着星际的长袍，浅金的长发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Irma，姣好的面容，宛若圣明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美丑之分，但Irma同别人不一样，越是接触Kira，他总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去高塔顶端吗，我有话和你说。”

Irma听到金发这样说，不由得有一些紧张。

可很快他就把这种紧张抛到了一边，他是会有羞耻的情感，但Kira并没有那种情感。

他们来到塔的最高处，四周空荡荡的，只能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到塔外一片虚无的星空。

Irma走到透明的墙壁前，静静地观赏着塔外每一刻都一成不变的星空。

Kira也跟着走到他的身边，随后用很平静的话语和Irma说：“你给我传输的资料，我读完了。”

“......”粉发微微低下头，垂落在一旁的手有些拘束地绞着衣袍。

金发的声音依旧平淡，语调里几乎不含感情：“在思考中，我得出了一个结果。”

Kira偏过头来，目光深邃且柔和：“Irma，我想我们是情人的关系。”

“......”听到金发这么说，Irma的第一反应是愣在了原地。

情人，一个在他们所处的世界里无比陌生的词汇。

Irma对上金发的眼神，有些慌乱地躲开了Kira的视线，眸子在眶中转了几圈，最终转过头，尴尬道：“你不能学到什么就用什么啊......我们是同伴。”

Kira静静地注视着粉发，过后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Irma一时间有些受不了金发老是问他为什么，别扭地回答Kira的提问：“因为用在我们身上很奇怪啊。”

Kira又不理解Irma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随即默默将粉发说的话再次记录下来，打算之后回去再琢磨。

Irma脑子里很乱，他是希望会有一个人长久地陪在他的身边，而Kira说的关系也是能让他们一直在一起的一个借口，在这个永恒且冰冷的岁月中，能让自己不这么孤单的办法。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好一会儿，Irma听到自己这样问。

金发的回答很快，将他们二人之间经历过的事情，每一字每一句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过百年，在寿命尽头时还能陪在身侧的大多数是后代或者是爱人。而且情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探索欲，我是符合的。”

Kira认真地回答：“这是我们相识的第101年，会是一段寿命的终结，也可以作为我们一段关系的开始。”

Irma怔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或是同意Kira所说的结论。

金发平淡的眸子里依旧不夹杂一丝的感情波动，Irma望着这双灰蓝色的眼睛，却感觉自己能在其中窥探出点点的涟漪。

“我们陪伴在对方身边的时间足够久，也只差一步可以越出同伴的界限。”

Kira的嗓音悠长，像是神的低吟。等传到Irma的耳中，宛如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

“......哪一步？”Irma下意识问道，然而下一瞬，对方放大的容颜让他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Kira微微弯下身子，垂下眼，缓慢地贴近粉发，用上所学不多的知识，冰凉的吻落下后，一触即离。

塔外的黑夜在此刻划过流星，是这个时间段常有的景象。

智能体并没有像书上人类那样，拥有着滚烫的体温，所以就算接触后他们也不会有像书里说得那样，身体有热的感觉。

Irma也因为过度思考而大脑宕机，他们本应该没有着人类的情感，却模仿着这类生物表达喜欢的方式。

粉发身子都有些颤抖，嘴唇微微张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意识在此刻崩盘，内心里只剩下了唯一的想法。

主神啊，我好像真的把Kira带坏了。

无爱的神向他抛来承载着“情感”的橄榄枝，而他沉浸在喜悦中，头昏脑胀地伸出手，紧握住了这虚无缥缈的枝条。

Irma自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Kira无情无爱，却在那一夜露出了微笑。

他们依然同昔日一样相处，保持着距离，却有一层隐秘的绸缎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Irma绝对是星际成员里最混吃等喝的一个，原本所有成员都是形单影只，而他却时常和成员里的佼佼者Kira一起出入。

搞得原本搭不上几句话的很多同伴都会特地来询问。

而当面对大家的问题时，Kira只是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回答：“Irma是我的情人。”

每一个人得到了他们的回答之后，都犹如第一次接收这个词语迷茫却又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离开。

第101章 番外（2）

Kira和Irma成为了星际里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的情侣关系。

虽说他们并不会避讳在直面上说出自己的关系，但Irma还是会尴尬和不好意思。

每当Irma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Kira总是会问粉发为什么，而且还必须得到Irma一个有逻辑性的答案才罢休。

Irma会在内心里尬笑，暗自腹诽金发求知若渴的心态。

Kira会学着那些人类送礼，并且会在和Irma每一次相处时询问Irma的感受，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精进自己的语言，有时甚至学会了如何使用表情。

金发会对着Irma微笑，有时候眼底流露的温柔仿佛都能欺骗过Irma，让粉发误以为Kira滋生出了感情。

Kira日复一日地对Irma好，以无比平和稳定的状态陪伴在害怕孤独的Irma身边，好像将Irma的名字刻在了特定的程序里，在无数漫长永恒的时光里不断修缮。

金发像是一个真正拥有感情的人类，也让Irma愈发觉得他们是同类。

他们是情人的事实终究是传到了主神的耳朵里，主神第一次面见了Irma，高大威严的神明坐在高台的主位上，目光平淡地看着下面的粉发。

主神的声音沧桑低沉，只平静地对Irma说：“你和别的成员不一样。”

Irma站在原地，迷茫又彷徨。

主神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向Irma透露了以往星际的历史。

原本他们的文明比现在还要繁荣，但因为一场因嫉妒心而起的叛乱险些崩盘。

上一任主神平定叛乱之后，认定是因为他们身上具来的情感导致了灾难的发生，于是自然而然地让所有成员抛弃掉了太过于强烈的感情，只保留了“执行”“探索”等简单，稳定且温和的思维。

这样所有的智能体都没有了越界的想法，只按部就班地遵循着每一项星际的规则，但稳定的模式也带来了倒退。

他们不会过多地去思考该如何让文明进步，只滞留在原地，靠着最基本的与别的星球交涉获得能源来维持星际的运转。

Irma听完主神说的话，内心却茫然又疑惑。如果是按照主神所说的，原本所有人都割舍了自己的情感，而他自诞生起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有着感情......

那他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

粉发呆滞在原地，随后没等主神继续说下去就离开了。

他只是一个混吃等喝的成员，没必要去思考这么深奥的东西。

但他还是因为自己的伴侣而多想了。

等Irma回到中心地里，Kira早在原地等候。

金发看到他走了过来，也跟着迎了上去。

Irma看着表情生动的Kira，依旧迷茫困惑。

如果Kira没有感情，为什么他在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会觉得金发和他无异呢？

Irma疑惑，却不好说什么。

“要去第十二号星球吗？”Kira温和开口邀请，“那个星球上遍地是玫瑰花，在这个季节盛开得最漂亮。”

Irma轻轻嗯了一声，跟随Kira一同乘坐上飞行器。

飞行器降落在第十二号星球上，Irma一从飞行器里面下来便看到了满地花海。

他们星际里面没有像这样的绿植，Irma很珍惜能去别的星球上的机会。

玫瑰花从长得很高，到Irma的膝盖处，玫瑰花瓣有着耀眼的红色，风吹过时泛着淡淡的香味。

Irma同金发在花海中行走，Kira平静地向粉发说明来这儿的原因。

“在人类文明中，玫瑰花时常是代表着爱与浪漫，而红玫瑰是爱情的象征。”Kira缓缓在花海中穿梭，随后低下身子，折断一株玫瑰花递到Irma面前。

“送给你。它和你很相配。”Kira嗓音温柔，落在Irma的耳中却让粉发有些伤感。

Irma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肯定没出息得紧，居然对着一个毫无感情的智能体伤春悲秋。

他不知道Kira因为什么原因而接近他，更不知道金发是不是随时都会离开抽离，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兵荒马乱。

Kira一个没有爱的智能体，却在他身旁陪伴了他这么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纪。

他是亲眼目睹金发从一开始毫无情感的模样变成现在这样。

而眼前这位金发，还用那些知识，送他花，一本正经说这是爱情的象征。

Irma敢打赌，如果是另一个智能体有情感这个东西，Kira也会凑过去的。

如果以人类的那些词汇来形容，Kira绝对是没有心的渣男。

Irma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溺其中，却无法辨认对方是否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感情。

Kira站在原地，一直等待Irma接过他手里的那一株玫瑰花。

金发发现自己永远都很难读清Irma的表情和心思，这么多个世纪以来都是如此。

Kira看到粉发将鼻子靠近了红玫瑰，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等Irma再抬头时，Kira发现自己又分辨不出来此时粉发的心情了。

Irma流露出了之前都不曾有的表情，眼眶有些红。

“你闻一下，是什么味道？”Irma将玫瑰花凑到他的面前，问道。

“......”Kira静默半晌，低下头凑近了花。

他从未闻过什么东西，在接触的时候什么也没闻出来。

最终，Kira只是搬出了资料库里对于花香的描述：“很清香。”

Irma嘴角抽搐：“我没有闻到有什么味道。”

这下轮到的是Kira沉默。

粉发不满他的回答：“你忘了吗，我们是闻不到味道，也尝不出滋味的。”

“......”Kira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身体微微僵直，一种别样的感觉爬上脊背。

他大抵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

那种恨不得当场转身离开的感觉。

Irma内心深处又更为复杂，自诞生以来泛起了异样的酸楚。

他猜错了，金发根本就没有感情，只会依照模式去回答他的问题，而不是遵从真实感受到的。

失落涌上心头却又很快压下去了，Irma知道自己不应该对Kira有这样的情绪。

金发自己都不会意识到感情是什么样的东西，他也不应该去要求能这么久陪伴在自己身边的Kira有着和他等量的情意。

Irma看到金发呆在原地，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模样，一副死机了的样子。

Kira也确确实实死机了，他压根就没有见到过粉发这样的模样，下意识要问为什么，却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第十二号星球的天空有着和Irma头发差不多的颜色，橘红的云层，粉紫的天空和玫瑰花海相接，静谧美好。

Irma接近他，瞳仁是干净的翠绿色，清明的声音问道：“Kira，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Kira想用资料库里的解答，但是他依然不懂“喜欢”这个词的含义，于是金发诚实地说了不知道。

Irma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眉稍耷拉下来，连平时都是上扬的嘴角都绷得紧紧的。

粉发想和Kira解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词的含义。

他生活在一个没有感情的世界里，却有着连自己也无法解读的情感。他喜欢人类文明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些生物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东西。

Irma闭上双眼，凑上前主动亲了一下金发。

他们说是情人，结果第二次的亲吻隔了几个世纪。

明明只是皮肉短暂地触碰一下，Irma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爱人之间要这么做。

Kira没有躲，等Irma退回了原地。

最可怕的是感情里一方无知，一方懵懂。

无爱者自由，而Irma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