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风中，飞鸢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积雪里瑟瑟发抖，他的手脚被冻得几乎快没有知觉了，只能拼命搓着双手，保持最基本的行动力。

这里已经不属于涵田界了，甚至都已经不属于初持国境内了，若他在这里被冻死，极大可能会横尸荒野，无人收尸。

但他没有后悔，他这辈子从出生起，就被打压，被忽视，因此早就接受了以后毫无建树这一现实。

对于星月她们来说，自己哪怕和她一样身为嫡脉族人，但他永远只能是一个边缘人物，与其一生碌碌无为，还不如趁着现在，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最起码要做到不留遗憾。

或许对于他人来说，救风蝶这一行为无疑是自讨苦吃，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一个背叛自己母族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可飞鸢不这么想，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风蝶，他只知道，风蝶是他最亲的妹妹，不能流落异乡。

哪怕是死，他也要把她带回去，再不济，那就陪着她。

手脚稍稍有了点知觉之后，他便继续前进。

他站起身，弯着腰，顶着寒风前进，他没有抖掉积压在背上的雪，关键时刻，这些雪可以作为伪装的道具。

风师族大多数人都没有思想，全都只听那些身处高位的领导者们的指令，只要不被那些领导者发现，哪怕和那些风师族人迎面撞上，他也是安全的。

飞鸢是后期才来到竹岗的营地的，且刚进去就被关了起来，因此，没有一个风师族人知道五花族还有他这一号人物存在，导致这一路都被风师族人当成一个普通的过路人忽略掉。

可丝羽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虽然也是后期才来的，但因为星月夺位当上族长之后，丝羽身为星月的心腹，早已被风师族给探查了过去。

自从她出了涵田界之后，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要杀她的风师族人，原本身边带着的人也折损了一大半，只能一路躲藏一路跑。

丝羽他们不是风师族人的对手，他们没有实体，也不会攻击人，但却会下毒。

身体一旦被风师族人穿过，必会中毒，中的毒也各式各样，有的能让人浑身瘙痒难耐，有的能让人呕吐不止，有的甚至能让人瞬间毙命，就像开盲盒一样，因此，谁都赌不起，只能尽力躲藏。

丝羽有五色贝壳钗，戴在头上能隐身，每当风师族人出现时，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就能集体隐身。

但是一直待着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没有来过这里，而且这里的天气瞬息万变，说不定前一秒还是小雪飘飘，下一秒就积雪千尺了。

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要难走一万倍。

丝羽她赌不起。

自己多大能力自己最清楚，这条路若在走下去，恐怕自己的命也要搭上，没办法，只好后撤，大不了自己先回去，然后让星月再派其他人来。

……

飞鸢离风师族营地越来越近，终于，他看到了他们营地的围墙。

大门肯定是不能走的，只能沿着围墙爬。

此时，背上的积雪终于起到了作用，他贴着墙根，一路匍匐前进，一有人出现，就直接趴地上，保证看不见。

而这一行动，虽然保证了他的安全，却也让他追悔莫及。

他没有抬头看过，若是抬头看一眼，看到风蝶的尸体飘在空中，清冷的身影随着寒风随意晃动，恐怕他会瞬间失心疯。

风师族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虽然长着人的模样，但那张嘴，只不过是装饰罢了，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

飞鸢还没发现头顶上的风蝶，依旧缩在墙角，想找机会翻墙进去。

他可以听见，一个风师族人正在围墙里面走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老鼠在偷吃粮食一般，细小而诡异。

待他硬生生等到这声音消失之后，他才慢慢站起身，欲往墙上爬去。

他一抬头，视线往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精神崩溃。

自己的头顶上，风蝶正随风飘荡。

飞鸢的瞳孔瞬间放大，耳朵里传来“嗡”的一声，不顾及腿脚的麻木，也不管有没有敌人在周围，直接翻墙进去，抱住木杆子摇晃，欲把它给晃下来。

可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此举非但没有把风蝶救下来，反而把风师族人都给引了过来。

飞鸢大声喊叫着，泪水如泉涌一般，从眼眶流出。

滑落到嘴角，眼泪是苦的。

风师族人没有围观他，而是对他展开了攻击。

一个接一个的风师族人用身体朝飞鸢撞去，在穿过他身体的同时，给他下了赌。

可飞鸢一直抱着木杆子，一动不动，他知道风蝶已经死了，自己也快活不长了，但最起码要在死之前，把风蝶给放下来，不至于到最后也留不下一个体面的样子。

可到最后，他也没有把风蝶救下来。

渐渐的，他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好像有东西溢出来，他伸手去触摸了一下，竟然是血。

眼睛里的眼泪也不再是透明的了，视线也被染成了红色，原本雪白无瑕的世界，变成了血红色。

“风蝶，我尽力了。”飞鸢抬头看向还挂在头顶上的风蝶，虚弱地说道，声音小到几乎没人能听清。

嘴巴里不断有鲜血被吐出来，显然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

他坐在那儿，背靠着木杆子，仅有一口气还在，而且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僵硬，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飞鸢，死了。

死在风蝶这个叛徒的身边，太不值得了，但他觉得自己值得。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一直躲在营帐里面的风师族长。

他慢慢飘了出来，飘到飞鸢的尸体旁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后，他的脸，竟然变得和飞鸢一模一样！

随后，一声嘶吼响彻天际，无数风师族人也跟着嘶吼，天地也因此震动。

与此同时，风师族人们一个个的都幻化成了之前被他们俘虏的五花族人和草川族人的模样。

紧接着，他们在风师族长的带领下，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