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昂首挺胸，站在那儿等待竹岗的回答。

她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才是那个被问罪的人。

竹岗没有回答她，而是坐在那儿眉头紧锁。

营帐里，气氛凝重极了，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竹岗一直在用手指敲击椅子把手的声音。

过了许久，竹岗才开口问道：“月儿，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你？”

“族长想怎么处置？”

“你又没有承认，我怎么处置？”

“那假若我承认了呢？记住，只是假如。”星月重点强调了一下，她只是想看看竹岗对此事的态度。

“我会杀了你。”竹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我就打赌，赌你不会杀了我。”星月很是沉着冷静，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那就最好别承认。”竹岗的内心其实复杂得很。

他之所以决定要再生个孩子，无非是想两头押宝，到时候等自己年纪大了，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之后，能获得的利益和待遇也能稍微好一点。

可现在那孩子多半已经没了，总不能再把另一个也丢了，让外人渔翁得利吧。

星月似乎明白了竹岗是什么意思，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他确实不会杀自己，但前提是自己也要给他个台阶下，那就是永远不要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干的。

“既然你没有参与，那这件事就是你的心腹丝羽，背着你做的，她要承担这个责任，你有意见吗？”

星月沉默了，她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要求，竹岗这哪里是在帮自己想解决办法，这是在借机会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啊！

“不可，丝羽她也不知情，她与我日日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是她做的。”

“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不少啊，不过来不及了，她不承认也要承认，这就是一个下人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

星月咽了口口水，竹岗说的确实没错，但这都是那些没良心的主子干的事情，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要保下丝羽的。

“丝羽不仅仅是我的手下，她更是为五花族牺牲的英雄的女儿，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处置了？若被族人知道了，岂不让人感到心寒，未来还有谁敢为我们做事？丝羽现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

星月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去，可却换来的是竹岗的一脸无所谓。

“五花族的英雄多了去了，难道我要全部顾及到他们吗，那我还做什么族长，干脆让他们踩在我头上得了！”

“春雨自己不担心自己的身子，冒着大雪跑了出去，我和丝羽只是刚好在营地里，难道就要怪到我们头上，那戈晟呢，你不是让他陪在春雨身边的吗，不去怪罪他，反倒来怪罪我们？”

星月故意提一嘴戈晟，想看看竹岗什么反应。

一听到“戈晟”这个名字，竹岗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留下，现在反倒被星月挂在嘴上，扣上了一个罪名。

“戈晟已经死了！被三个族佣杀的！那三个族佣身上有你的镯子，这事儿不是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说了嘛，你现在反复提起，不是做贼心虚，还能是什么！”竹岗几乎吼道。

星月忘了这一茬了，也许真的是自己做贼心虚，竟然忘了自己已经问过这件事了。

“好，春雨是我杀的，我承认，丝羽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一死嘛，就当做是我把我这条命还给你，谁都不欠谁的。”

说到这儿，星月眼中含泪，她是真想死了，即便自己逃过了这次，以后也一定会一直生活在自己亲爹的猜疑中，还不是一死了之。

到时候身边全都是眼线，左膀右臂也被摘得干干净净，想要直接夺位更是痴心妄想，紧接着，会出现下一个春雨给他生孩子，成为自己的替代品。

“为了一个下人，值得吗？”竹岗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女儿了

“当然值得，下令吧，我绝无二话。”星月浑身松弛，接受了命运。

“你刚才还负隅顽抗，一说到让丝羽顶替你去死，就承认了？”

“让丝羽死和直接让我死有何区别，我宁愿死了一干二净，也不要余生在囚禁中度过。”

竹岗呵呵一笑，快步走到星月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真是主仆情深啊，为父问你，你是不是在赌我舍不得杀你？”

星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竹岗，嘴唇哆嗦得厉害，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大脑里也一片混乱。

“月儿啊，一个合格的赌徒不是纯靠运气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在这些都合适的情况下，仍然不确定能否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时，宁愿放弃，也不要去赌，永远不要随随便便地做一个赌徒。”

“此时来一番这样的说教，好像有点晚了。”星月是真想死了。

“既然这样，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接受后果，没有人会惯着你。”

“我只求速死。”

竹岗叹了口气，看不出他此时内心是高兴还是伤心，等这个不听话，又碍事的女儿死了，就能再重新培养一个能听自己话的孩子了。

“来人！”竹岗大声喊道。

门外进来两个护卫。

“将星月拿下，明日午时，在营地中庭斩首示众！”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真的动手。

“还不快点！”竹岗吼道。

星月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假作坚强道：“不用，我自己走。”

“你放心，在我回族里之后，我会召集族内长辈，将你嫡脉族人的身份彻底剔除，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星月抬头，把眼泪水倒进了眼眶里，随后就跟着护卫出去了。

在去往牢房的路上，无数异样的目光朝她投过来，有不解，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的。

平时她或许会生气，但现在，她没有资格，因为她现在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死囚。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大雪遮天蔽日，竟看不见一丝阳光。

难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自己连一丝阳光都晒不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