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树战败是仙主没能想到的。他当时正和逸方一起消灭魔族，正在收尾时，传来的消息让他愣在了原地，差点儿被对面偷袭砍死。

“杨子树死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不远处浑身血污的逸方带着神兽们放声大笑，仙主只觉得浑身冰冷，看着过来报信的仙官，也顾不上平时装出来的良善模样，一把抓住他颤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他战败死了？！殷王在做什么！”

“殿下为了给他挡刀被符思少主重伤，杨子树是死在凤凰大人手下的！”

“凤凰？她怎么突然出来了？！谁告诉她杨子树和殷王上来的，我不是让你们拦住消息不要惊动她吗！”

“你的人的确拦截了消息，只可惜打不过我。凤凰是被我放出来的。”

仙主表情空白一瞬，紧盯着仙官背后出现的人影。那人握着一对亮眼的弯刀，收割魔族生命的动作流畅又轻松，明显是久经沙场的人。

他身后跟着剩余的天宫仙府的神兽们，抬头看过来时，那双璀璨的鸳鸯眼告诉了他这人的身份。

“怎么可能……焚三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收编我剩余的力量，顺便告诉你一声，神兽领军的位置已经有人。”

他拿出叶欢给的牌子晃了晃，中央空白的地方已经填上了他的名字。逸方松了口气，无视愣住的仙主，上前将神兽们还回去。

“辛苦了辛苦了，你的人还给你，我要收拾收拾回登仙城看看顾惟那孩子的情况了，这里不需要我了吧？”

“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你放心回去吧。”

跟在逸方后面的神兽们显然认得焚三世，纷纷站在他身后表明态度。逸方交接完人选和暂时借走的权力后，看都不看仙主一眼，扭头就走了。

“……”

仙主沉默的看着他们，他的身边已经没什么自己人了，而焚三世已经争夺了神兽们的支持和信任。显然，他败了。

“你若是神兽领军，就不该残害天宫仙府的仙官。”

“说教就免了吧，我不认为你有那个资格来指点我，我杀了又如何？你连凤凰都敢囚禁，比我可狠多了。”

焚三世看着神兽们杀光最后一个魔族，转头又清理了仙主的心腹，抬手看了看正在滴血的弯刀。

“走吧，仙主，我们去看看最后的结果。”

“去看看，凤凰究竟做了什么。”

被神兽看着走到战场时，仙主发现实际情况比自己想的更糟糕。

殷王已经倒在地上再起不能，肉眼可见的受了重创，身上被凤凰火焰焚烧过的痕迹尤为显眼。杨子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横躺在凤凰的手下，被她一点点的拆解。

当成人偶那样拆解。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仙主看着凤凰的动作浑身发寒，美艳华贵的神兽族长噙着笑十分开心，纤细素白的手上都是血，把已经喊不出来的男人手臂折断。

杨子树疼得直颤，可惜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就像是曾经被他遗弃的那些人偶一般，躺在那任由凤凰动作也无法反抗。

旁边正在整修的符思发觉有人靠了过来，拄着剑抬头，脸上的杀意还未消退。他盯着仙主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才挪到旁边的焚三世身上，他看着神兽们护卫和顺从的姿态，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来了……还顺利吧。”

“顺利，逸方仙人已经找顾惟去了。”

“那就好。”

符思深吸口气，端正了坐姿，再一次看了看天空。

“人差不多到齐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你们想做什么。”

神兽们一直举起武器逼退仙主，仙主迫于无奈退后，拿着手中仅存的武器准备反击。谁知还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时，流光从天空坠落，化为模糊的人形，睁开那双他惧怕的眼睛。

天道化身将手中的玉简丢给他，冷漠开口。

“你可要辩解。”

“这是什么……”

仙主赶紧挥开玉简查看内容，越看脸色越惨白。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多年来违背天规做下的事和证据，真实的让他都无力辩解。

“我……无从辩解。”

“那便是认了，剥夺仙基，去轮回中赎罪吧。”

天道化身冷酷无情的宣判了他的结局后，仙主被天道规则裹挟原地消失。他看向了一边的凤凰，凤凰心满意足的拆完了杨子树，挖了他仅剩的仙基和魂魄后干脆利落的捏碎，甚至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发现天道化身看了过来，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踩着杨子树的尸身走到符思面前，将手腕上挂着的红珠褪下，戴在他的手上。

“以后，凤凰一族就拜托你啦。我要去陪他了，等你回去，也替我谢谢叶子。”

“……好。”

符思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凤凰仿佛卸下重任般长长的舒口气，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污血，转身走向战场的中央。

每走一步脚下都亮起烈焰，往上攀爬燃起了衣裙，她从怀中取出画像紧紧抱住，最终在烈火中含笑闭眼。

第29章 清算2

“……凤凰族长更迭，我尊重她的选择。”

天道化身看着烈火焚尽最后的尸骨，沉默片刻认可了符思的职位。他看向旁边领着神兽默不作声的焚三世，微微眯眼。

“至于你……这牌子是叶欢赢去的，他有处置权。既然他选了你来做这个领军的位置，我也尊重他的决定。”

“那就多谢了，我自然不会给他脸上抹黑。”

天道化身意外的好说话是他们没想到的。焚三世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对面的符思，如今的凤凰族长神色淡定姿态从容，面对天道化身的巨大威压依旧不卑不亢，就那么安静的等着，等自己的结果。

“至于你……”

天道化身话音未落，突然望向东边，抬手绘出水镜。镜中皇城已经更迭，殷兰褪下红装穿戴王服，戴着帝王的冠冕，端坐在那独一无二的位置上，接受臣民朝拜。

微弱的紫气重新浓郁凝聚，与皇城遥遥相对的边关处升腾起金色的神兽虚影。虽然只有一瞬，金翅雪翼鸟嘹亮的鸣叫也穿过云雾，落在他们耳边宣布了胜利。

“……皇城居然避开了我的耳目，甚至换了人选去做。是你布置的？”

天道化身看不出喜怒，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冷样子，那模糊的虚影扶着镜面看向符思，再度开口。

“还是，叶欢做的？”

“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更替没有得到反对，就说明是合理的。你说呢？”

符思反问一句，依旧是很稳定的样子。天道化身注视他许久，手掌拂过镜面，对对面漆黑一片的景色开口了。

“叶欢，你养的这只小鸟儿，有能耐的很。”

“当然，多谢夸奖。”

符思目光紧盯着漆黑的镜面，他看不到叶欢的身影，只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他的虚弱和硬撑。天道化身注视黑暗许久，似乎有些不能确定的又靠近些。

“不用盯着我了，叶启那孩子做魔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刚刚符思继承凤凰位置的天谕我也听到了。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你的力量怎么衰减了这么多，你钦定继承人了？！”

“是啊，已经交接神位了，就等着你来问了。”

叶欢虚弱的嗓音里带着笑，他低低的咳了咳，天道化身有些不满意，皱眉问了句究竟是谁。

“我见过叶启了，身上没有神兵之主的剑纹。至于邵元，更不可能。”

“那你看看眼前人？”

天道化身怔住，目光扫过焚三世后猛然回头，盯着沉默的符思。叶欢笑得很畅快，虽然夹杂着咳嗽还有些声哑，但不难听出他的欣慰和舒心。

“不就在你眼前吗？”

曾经的神鸟子嗣、如今的神兵之主看着他，额角两侧顺下延伸出崭新的金色剑纹，那神衣延伸下的衣摆处也亮起金色的鸟羽纹路。天道化身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完全没想到的人选，直到看见了他握在手中的孤辰，终于明白了叶欢的意思。

“……你为了防我，甚至将本命剑都交给了他？”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犯病，硬要灭了他换人去坐这个位置。”

叶欢也不瞒着他了，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有孤辰在手，如果天道要换人，那干脆两任神兵之主一起死，连传承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这也是我神兵之主的特权。”

天道化身无言以对，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叶欢依旧没有露面，只是和他继续交代接下来的事宜。

“还记得你答应过的，退位后可以完成我三个遗愿的事吧？”

“……我没想过你会用在这里。”

“我也没想过，我还以为你发现这件事会大发雷霆，现在看来……你也挺平静的。”

叶欢笑出声的开了开玩笑，随即长叹口气，让他兑现承诺。

“第一，从此刻起，神兵之主的位置不再受你监管、不再受你影响，不再无法选择自己想做的事。从此自由自在，直到钦定继承人交接神位为止。相对的，会继续处理人间的请愿，适当插手保护人类。”

“……允。”

“第二，此事了结后，你不能秋后算账，找他们任何人的麻烦。”

“可以。”

“第三，别再找师尊了，他真的不在了，你也放过自己吧。”

叶欢的口吻柔软下来，叹息着劝他放弃。天道化身愣了一下，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他问个答案，可他的离去不就是他的回答吗？为何你也要这么固执不肯承认呢。他真的不在了，帝君都已经接受了，你也……放下执念，接受吧。”

“他若还在，也会劝你放手的。执着于过去对你没有好处，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该放手了。”

“……我……尽量。”

承认神兵之主位置更迭的天谕响彻三界，受礼撒下的金辉围绕着他。符思仿佛没注意到周身围绕的神光，依旧看着那漆黑一片的镜面。如此荣耀的时刻他完全高兴不起来，面对天道一退再退的态度，他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预想中天道大发雷霆的事并没有发生，和他大打出手逼他让位的事也没有发生，他预想过的几种结果都没有发生，就这么平淡的，接过了这份重任。

总让他觉得如在梦中。

这很不对劲。他看着沉默的天道化身，问了句为什么。

天道化身从恍神中抬头，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给出答案。

“神兵之主的交替完全取决于上一任的决定，考验的内容没有指定。一切合理合规，我为什么要阻拦。”

“……我以为，你会出手纠正，毕竟我不是你最属意的人选。”

“在叶欢说话前，我是有这个打算。”

天道化身平和的回答，再度看向那漆黑的镜面。

“可……已经这样了，就当是完成他的遗愿吧。”

符思听完这话扭头就走，直奔天梯之处。旁边的焚三世看一眼沉默的天道化身，收刀俯身抱起昏死过去的殷王，也带着人离开了。

神兽领军的职位空了许久，他刚上来领军，还有很多事要做。

在天梯那瞧见了符思一闪而过的身影，焚三世将手中的龙子交给等候多时的龙皇帝君，看着他血红的双瞳，叹了口气。

“希望您顺利。”

“会的，有人回去帮我了。”

龙皇帝君明显已经和符思谈过了，他小心的接过人后看了看情况，总算放心了的走了。

“走吧，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清扫余孽后再说其他的。凤凰的族人……”

“没有几个了，几乎都在自己洞府里沉睡，这次跟着来的几个也随着凤凰大人去了……其他的，符思少主会亲自去见。”

身后跟着的神兽们给出答案，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等待他的安排。焚三世应了一声，抬头找个方向，率先领路。

“走吧，把没做完的事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