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修仙者来报，说叶欢和仙主影身在登仙台结界里打起来了的时候，顾惟正在和符思说话。

他正声情并茂的和符思表达自己的苦楚，说叶欢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好多事都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并且准备从符思这里打听些消息时，亲卫冲了进来，满脸惊慌的告诉他:登仙台要炸了。

“你说什么？”

顾惟茫然地看着符思直接化为一道流光，直奔登仙台方向而去，然后扭头问亲卫，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登仙台要炸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们两个谈了什么，在里头打起来了！结界要撑不住了！”

两个祖宗哎！！！！

顾惟捂住心口只觉得眼前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抓住亲卫的手稳住自己，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符思已经赶去了是吧？去，去拿着我的令牌支援他，我去拿点东西，随后就到！”

“是！”

顾惟拿了东西赶到时，看着登仙台上遍布裂痕却依旧坚持住了的结界，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

不愧是自己，真有远见，早早地就加固好了登仙台的结界。

“来了？过来坐吧。”

台下的符思一反常态，丝毫不急，仿佛上头结界里打架的人和他毫无关系。他就那么悠然自得的坐在下面的椅子上，鎏金的眸子瞟到赶过来的少城主，还好心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来坐着等结果。

“还得打一会儿，再等等。”

“什么情况，你不去劝劝？”

“不去，他这阵子不是伤就是病，被人算计还窝着火，不如就这么发泄出来，还能好的快一些，再出去我也能少操些心。”

嗯？

顾惟看一眼拿着令牌不知所措的站在椅子后面的亲卫，安稳优雅的坐下后，看了看依旧十分镇静的符思，有些意外。

“你不怕他输？”

“影身而已，他以前和仙主本身切磋过，不赢也不输，所以没必要过于担心。”

话说得委婉又给面子，但是顾惟一听就知道，符思对叶欢的实力很有信心，这是在说影身根本不是对手。

他看了看那马上就要碎一地的结界，思考要不要进去拉架。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打起来了，他们两个虽然关系不那么好，但是也没特别差啊……”

“仙主想让他去龙庭继位，换帝君出来。”

顾惟听了符思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懵了，他扭头盯着符思依旧稳重的神色看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不答应，所以打起来了？”

“算是吧，其实只是建议的话他不会生气的，因为他也能理解仙主的难处。”

符思张开手心，浮现的山神印熠熠生辉，自行运转着变换内里字符。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问题是，凤凰发狂打伤了仙主，现在仙主以此为理由和他说，要么他回天宫仙府做后盾，要么去做龙庭神主把帝君替换出来。”

“这是连威胁带逼迫，难怪叶欢炸了。”

顾惟一听就能想象到当时叶欢的状态，再想想他最近的确有些憋屈，这么泄泄火也好。

“他有联系邵元吗？该去万翠山看看身体情况了。”

“没有，他现在不适合去万翠山，到底邵元刚布置好万翠山，他去了就全毁了。”

符思叹了口气，自己的神主疯起来的确又狠又不顾后果，但是这也算情有可原。

仙主明知道他最讨厌被束缚被差遣，就连他昔日的师尊对他疼爱有加的同时也是顺毛捋，重话都没说过他几句。

现在一个其实根本管不到自己甚至有些事还要依靠自己的名义上的领袖，不打招呼就对自己的私事擅作主张，甚至还对他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他还能继续忍？

“也是委屈他了，顾忌到登仙城，都没怎么放开手脚，结界出现裂痕多数是因为仙主影身的缘故，他被凤凰伤了以后能力很不稳定，也不够充足，所以控制得不够好。”

委屈的难道不是我吗？一会儿修结界处理烂摊子的不是我吗？你这是当着我面胳膊肘往外拐吗？

顾惟委屈的心疼自己一秒钟，然后看着开始掉渣的结界，心惊胆战。

“要不去劝劝吧，打得也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我觉得叶欢的火还没彻底泄完，中途打断真的好吗？”

符思认真的感受下山神印带来的关于神主的情绪，片刻后真心实意的跟顾惟说，他最好不要插手。

“叶欢现在还怒火未消，虽然保持理智但是不太想理你，你确定要去劝他停手吗？”

你也不怕火烧你自己身上？

顾惟看着神鸟子嗣的大眼睛里满是警告，了然的摇头，拒绝做替罪的沙包。

“那随他吧，反正要修。”

“刚刚皇城也传来消息了，关于小青鸾鸟的事，国师也有了表示。”

符思对顾惟的识趣表示了赞许，他看一眼顾惟身后站着的亲卫，示意他给他的主人讲讲事情的结果。

第39章 接替11

亲卫收到眼神示意后点了点头，俯身小声说了下刚刚接到的情报。

“国师说，小青鸾鸟是因为护主才误伤了叶欢，他作为主人自然不能不管，但是如今皇帝命他幽闭思过，他又不能违抗君命，所以只能等帝王的旨意，再说后续。”

“也就是说，他以此为借口，不肯亲自来登仙城。”

“是的。”

“那就有些难办了……”

顾惟眯了眯眼睛陷入沉思，符思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看运转的山神印。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份理由很正当，而且我们不能说什么，登仙城一向是避开皇城的，也不好为了这事直接去皇城找他。符思，你怎么看。”

“我话已经说出去了，他自己掂量着办。皇帝为难他那是他自己的事，难不成让我体贴他的难处收回神谕？绝不可能。”

符思果断拒绝接受国师的传话，并且为此表示了不悦。

“我没有追加责罚已经是恩赦了，得寸进尺？小心后悔终生。”

“……有时候你真就和叶欢性子一样，若是他，不再补一刀都算开恩了。”

“因为神谕本身就不容反驳，只有执行。他现在拿皇命来压我，也等于压制登仙城，没看皇帝也保持沉默么？这也是试探的意思。”

符思看着继续掉渣的结界，轻声细语间定下了后续的走向。

“如果任由他这么下去，损害的不止是你我的颜面，更是整个登仙城的颜面。你说，该怎么做？”

“自然是半步都不退，他既然不来，那就别来了。和小青鸾鸟说明白，然后切断他和小青鸾鸟的契约，最后昭告天下，从此青鸾一族与他再无瓜葛。”

顾惟一想到从此和皇城彻底分清楚了，就特别开心，这大概是这阵子难得的好消息了。

“你去劝还是我去劝？”

“我不会劝人，你去吧，如果他不听话再喊我过去动手。”

“其实以他那执拗的性子，或许打一顿能更快接受现状。”

一想到他过去跟小青鸾鸟说，你主人因为害怕来这挨揍，就不要你了，那小家伙估计又跟开了泉眼似的嗷嗷哭了吧？

顾惟有些头疼的叹口气，符思说的也是实话，他擅长的是武力解决，的确不擅长劝人，要去也只能自己去了。

“你觉得小青鸾鸟会答应解除契约吗？”

“不会。”

“这么肯定？”

“因为人是他自己选的，除非他自己后悔，不然谁劝都没用。”

符思感同身受的看了一会儿山神印，抬眼看了看顾惟，少城主没有固定的契约神兽，登仙城内除了自己，他可以差遣所有没有明确契约的族人，所以可能很难了解到关于这方面，神兽能有多固执。

“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放手，青鸾族也是如此。契约这种东西我们十分看重，你若要动，就要冒着风险。”

“……青鸾一族比较温和，要是你的话我可不敢伸手去动，说不准你都要揍我。”

“顾惟，不要因为平时的柔和稳重，就小看神兽的狠。青鸾一族的确比我们更温柔一些，但是狠起来也不逊色。”

符思伸手摁着山神印的边缘转了转，调整好字符后眯着眼睛听了听，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结界。

“我听叶欢说，多年前如今的青鸾族长被她的主人辜负欺骗，最后她手刃了自己的主人，受到了惩罚。”

“你知道她对她的主人做了什么吗？”

“嗯……大概就是杀了他？”

“不止如此，你要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觉得她温柔稳重了。”

“……她做了什么。”

“剥皮削骨、掏心剜肺，用他的骨骼和人皮做了鼓，用他的筋脉血肉制了琴，最后吞噬了他的灵魂，让他彻底消亡了。”

…………

从未听说过这种事的顾惟盯着符思，想想平时对他温柔和顺又稳重自持的青鸾族长居然如此狠厉，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为此她受了责罚，所以她现在的羽翼有所缺失，再也飞不高了。但是她运气不错，遇到了真心爱她的男人，长久以来总算弥补了她的创伤。”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温柔和顺，不会反抗吗？”

符思看着有些懵了的顾惟，轻声叹了口气。

“我们终究是神兽，终究是天生天养、骨子里带着残忍和猎杀的神兽，温和顺从只是我们担心会伤害到主人所做的伪装罢了，所以你不要完全相信的好。”

“……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这么做吗？”

“……对叶欢的话，我下不去手。但他要是辜负了我欺骗了我……我大概会拉着他一起去死吧。”

对尚有兽性的他们来说，这大概已经是最温柔的死法了。

可顾惟不信，他摇了摇头，看着盯着山神印有些出神的符思，低声说他错了。

“真要有那么一天，你不会让他跟你一起死，你会放手让他自由。”

“……是吗？”

“是，因为你是他带大的，你了解他就如同他理解你一般，很多时候你会做出与他一样的选择。”

顾惟看到现在，很明白符思的思维逻辑和行事风格，他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给叶欢添麻烦的，如果叶欢陨落了，他会陪着。

就算叶欢让他留下守着仙府，他也不会照做。

至于辜负和欺骗，要真有这事，他大概只会躲回去自己伤心，把自己挂墙上重新自闭吧。

伤害叶欢这种事，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说起来叶欢当初与你结契，除了给你准备了同等的契约和正经的神牌，还准备了什么？”

按理说符思是金翅雪翼鸟一族的少主，他的结契仪式应该在登仙城里盛大隆重的举行，由如今理事的自己作为见证人，两人以天地为证立下誓约。

但是符思根本没和他提过，叶欢和他的父母友好协商后就没了动静，当天就离开登仙城说有急事要去做。结果三个月后叶欢回来后的第二天，符思就戴着神牌出现在他们面前，无视了他们惊掉下巴的神情，平稳安静的和懵了的他说句:叶欢以后就是我神主了。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符思左耳坠下的神牌有拇指大小，材质温润又特殊，他都看不出来是什么底料做的，而正面镌刻着他的羽翼纹路，背面是叶欢的剑纹，底部穿着的金丝坠下的翡翠珍珠都颗颗圆润饱满，神光斐然，尤其是最上头那颗金色的圆形玉石，在阳光下里面还有缓缓流动的玉髓，一看就是叶欢亲自挑出来的最上等的货色，足以见他下了血本的诚意。

后来顾惟去找叶欢麻烦才知道，他离开之前符思就已经接了契约了，他说有急事出去，就是准备神牌去了。

“那大概是你唯一一次没有和父母和我说，直接就做了的事吧。从那以后你就像解开了枷锁一样，开始独立思考，独立行事了。”

叶欢的确不想做符思的主人，他想救符思，想让他自由自在的去飞，所以可以做他的师尊和亲人，唯独不愿意他喊自己主人，因为这对符思来说也是一种折辱，对他自己而言又是一种束缚。

“他的确待你很好，也对你充满期待。我是自愧不如了，快跟我说说他还准备了什么？”

“……他把他的味觉分给了我，我第一次尝到甜，也是他给我递的桂花糕，而那份桂花糕是邵元进贡给他的，他偷偷给我分了一半。”

符思没有看顾惟的表情，他盯着那满是裂痕的结界终于黯淡下来，立刻收了掌中的山神印，站起身迎了上去。

“走吧，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