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仙仪式需要天材地宝，以及被请仙人的名讳特征和职责。主持仪式的人选更得是百里挑一的奇才，不止要能撑起整个仪式并供给能量，还要能有余力控制住请来的仙人，不被他强行夺走自身才行。”

“……如果被请的仙人以残魂姿态经过轮回呢？是否还能保持原态请过来？”

“符思小友，这玩笑可不能开。先不说仙人为何会以残魂入轮回，就算他入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并且十有八九只会湮没在轮回之中。”

“……我知道会付出代价，只是”

“你不知道，符思小友。”

灿烂明朗的天宫仙府，云雾缭绕间充斥着舒适充盈的灵气，白昼夜晚切换后的星河满天下，白发的仙子手中捧着一幅画卷坐在石桌旁，安静的沏好茶，请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坐下。

她温柔端庄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美丽大方又优雅得体，轻轻抬手请面前的神鸟子嗣落座，一同赏月。

只是提及到轮回之事，她有些落寞的抬头望着那硕大高悬的明月，纤细的指尖摩挲着画轴。

“不经过黄泉地府的审阅和清洗罪孽，直接避开他们入轮回，就等于拥有前世所有的记忆和能力。如果为祸人间扰乱三界，那就是很大的灾祸。所以这种行为才被定为重罪。”

“能挺过轮回的清洗填补灵魂的残魂，至今都没有几位能做到。因为过程中它会用你最不想面对的事反复折磨你，让你放弃求它给你个痛快。”

“我也见过想用这种方法重生的人神，结果呢？没有一个能活过轮回的清洗，真的重新投入轮回里的。”

太折磨了，活的越久悲哀的事就越多，走这条路就会更加折磨。

“所以我说你不明白，这样的代价其实很惨烈。如果不是有着绝不能忘记前尘的决心，或者必须要做的事，是不会有哪位神明走这条路的。”

“那么，如果有人愿意护着残魂送他去轮回，填补灵魂呢。”

“你是说你的战友叶欢？”

女子并没有惊讶，而且十分尊重他的身份。她抬手喝口茶，垂眸浅笑。

“他当年的壮举没有人忘记，可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咬死了消息，被天谴雷罚要去了半条命也没有吐口，丢失了权限也没有说过到底丢失的是什么。”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被他送去轮回的那人是什么身份，隶属哪里，会重生于何处。”

“是战争结束后，天宫仙府排查缺失人员，才确定了那人的身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灵魂完整，完美的融入了轮回之中。就算是天道，也查不到消息了。”

“所以若问如何，他替人背了大半的惩罚，又用了三重神物保驾护航，自然机会更大一些。”

为着这个叶欢又被罚了一顿，如果不是他当时已经继承神兵之主的位置，恐怕都要被夺权了。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毕竟当年天道震怒，专门挑他弱点打的，几乎毁了他大半的天生剑骨，所以他过得很辛苦。”

“……他……以前过得也很辛苦吗？”

“在这件事之前，他可以说是横行无忌。当年代神位的叶欢不止是战场上的杀神，更是众多前辈的希望，是我们寄予厚望的孩子。但是这件事之后，不论是身体还是能力，他都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了。”

“怎么会……”

“天生的剑骨和后天的终究不同，如果说他当初可以使出十分之上的力量，天谴后就只能用出八分了。”

“神兵之主的位置本就伴随着鲜血与争夺，他能活到现在都不被替代，你就可以想象出以前的他有多么的令我们骄傲和自豪。”

可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原样归还了。

“你不奇怪吗？为何我会认得你。”

仙子亲手再为他续杯茶，她守在这里许久了，或许这夜夜相望的月色今天格外动人，她看着这只迷茫的神鸟子嗣落在她的门口，总有些不忍心。

“叶欢没有带你来拜访过我，因为我当时在闭关。但是他有留信给我，介绍了你的情况。”

符思捧着茶杯看着她，她看着这双漂亮的鎏金眼眸，明媚的眸子里渐渐的氤出同样的金色。

“金翅雪翼鸟不止在登仙城有名，在这天宫仙府里也一样被人所知。毕竟叶欢头一次如此郑重的带回来了一位年幼的神兽，还特意介绍给我们这些老家伙认识，这是他对你的认可。”

“可你现在在质疑他，就因为一段往事。”

仙子不再看面露愧疚的神鸟子嗣，她仰起头看着明月繁星，已经不记得自己守在这里多久了。

难得有人陪她说说话，她不介意再多提点几句，权当替自家小朋友说说委屈了。

“我不是想让你愧疚，也不想让你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如旧人。你与他完全不同，叶欢对待你们的态度也是不同的，所以没什么可比性。”

“我只知道，他在不适合上战场的情况下，为了你的成长，还是选择带着你一起去了。”

“这还不够特殊吗？”

叶欢继位后，其实已经不用再特意去战场上拼命了，最多练练手保持身手不退步就可以了。何况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但是他不放心把年幼的符思托付给别人，索性就亲自带着他出生入死，所以如今的符思战力比他的父母更胜一筹。

“他每次带你得胜归来都要支开你半个时辰，不是让你去拿东西就是让你来和我们谈谈战斗后的心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符思看着面前的仙子，木然的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

碧绿的水面微漾，映着他苍白的容颜，和内疚的眼神。

他哑着嗓子问了句为什么，仙子则轻叹口气，抿了口茶。

“因为他疼得恨不得昏死过去，而不想让你知道。”

只要半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忍下这彻骨的疼、咽下涌上来的血，然后继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哄骗着这只心思单纯又敏感的小金翅雪翼鸟。

“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变得独立强大，这样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展翅高飞，没有人可以把你困在一隅之地。”

“他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主人，希望你会作为战友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低他一等的关系。”

“他对你寄予厚望，就像我们对他一样。”

透明的水落入碧绿的仙茶之中，仙子体贴的转开目光，没有去看低头沉默的神鸟子嗣。

她抱着怀中的画，那双与符思相似的金瞳缓缓阖上，依赖的贴了贴冰冷的玉面。

“已经逝去的终究不会回来，总去计较，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活着，就已经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