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按照约定，在你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打个招呼就行了”

天亮后俞子桑安排好那雁的后事，让弟子们先把手头的任务做好，下个月预备换人的仪式，然后将奇江蛊师的少族长送出门去，并且递上一摞资料。

“这是你弟弟的资料，他也算是我们暗影阁的精英……你若有心，就和他好好谈谈吧？”

“自然，如果他还有良心，我不介意养他一辈子。”

少族长经历了一夜也甚是疲惫，他接过资料收好，看了看肩上替他说话的机关鸟。

“这只鸟……”

“他的制作者说送给你了，当做是赔你蛊虫的礼物吧。”

“……行吧，那我就不找叶欢告状了。接下来你恐怕会很忙，我也就不打扰了。”

“将来我们也是同盟伙伴，我等着你顺利上位的消息。”

“承你吉言，但愿天遂人愿。”

俞子桑看着苦笑着点头的少族长，目送他转身离开。片刻后他回头看了看找过来的高大男人，带着笑的开口询问在对方露脸时拐弯成了尖叫。

“你的脸怎么了！！”

“说错话被符思大人打了……”

脸上青一块眼圈紫一块的俞景然脸有些肿，还一瘸一拐的。俞子桑赶紧冲上去扶住，围着看了一圈发现被揍得不轻。

“你说错什么话了啊能惹得他揍你？还揍得这么狠！”

“哦，我一时口快问他是不是叶欢最近移情别恋，不要他了。”

……咋没打死你呢，符思大人还是很仁慈了。

俞子桑面对犯傻的自家大师兄简直是哑口无言，明知道来处理后续问题已经让符思大人不高兴了，怎么还故意戳他伤口呢。

“你怎么想的你，这话你都敢说出口。”

“正好聊到有人打听叶欢那件事了啊，看他当时那表情，就没忍住问了一句。”

然后这位神鸟子嗣瞬间发飙，赤手空拳毒打他一顿，扯下人偶脑壳上的符纸贴在他脑门上，然后把他一脚踹出了结界。

“还好焚三世要的东西拿到了，不然还得被他说一顿。”

俞景然有点迟钝的摸了摸青紫的嘴角，疼得倒抽冷气，扶着俞子桑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那姨怎么样了。”

“在冰棺里躺着呢，符思够意思，留下了白羽帮忙挡住了侵蚀……只是不知道焚三世的梦境能维持多久。那姨……还会再醒来吗？”

“不知道啊，焚三世只说可以帮忙拖延几天，但是没说会让那姨像活人一样能说能笑的。”

焚三世的主要权限在梦中，说不准借由梦境藏起来了那姨的一半魂魄呢？他也只能这样期盼着了。

“总算亲手报仇了，就算……魂魄没有保留下来，想来那姨也没有遗憾了吧？”

俞景然叹了口气，摸了摸有些肿的脸，发觉小师弟没有说话，侧脸看了看他。

“怎么了。”

“……我一直在想，阁主也曾经想过对我们好吧？只是暗影阁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或许……也没办法做出改变。”

“阁主的性格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他明明后悔却还是强留下那姨，可以阻止师祖的实验却甘愿自己上阵。只有他自己才是最特别的，就算是那姨……也比不上他自己。”

他愿意为那雁扛事挨揍，这份心意是真的。但是那雁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别人，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再对这位小师妹付出全部的信任。

所以哪怕那雁跟他撒娇，求他教自己人偶术的精髓，他最终也没有再彻底相信过她，而是选择留个后手。

所以他明知道那雁做了他的暗卫，甚至因为蛊虫的关系与他同生共死，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再彻底相信她。

“他这样的人，其实是最适合守着暗影阁，将它如今的样子发展下去的。”

“……师祖，也是败在师尊手上的吗？”

“是，但是师祖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所以死的很干脆。”

“……”

“子桑，下个月举行仪式，你就要坐上首座的位置了，可我看你还是很茫然的模样。”

俞景然看着沉默的小师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坐上那个位置，就可以做出改变了。”

“做出改变容易，但是奇江那边不好交代。再怎么说暗影阁当初也是被他们带起来的，总不能忘本。”

“很简单，我们与少族长有了盟约，接下来只要辅助他坐上他父亲的位置，携手改革就会安全很多。”

只需要再等一阵子，想来少族长这次回去就会着手准备了。他被欺瞒这么久，会怎么做呢？

他还挺想看看那小子的手腕的。

“师兄，我想对职位做些变动，帮我看看吧？”

“职位变动？”

“嗯，叶欢问过我如果得手了该怎么规划后续问题，我跟他说处理掉蛊虫问题后，我想重新划分下职务，他也很赞同。”

俞子桑已经想好了，他和少族长说好目前的这些弟子们蛊虫先不拿下去，免得蛊师那边察觉到什么。等他坐上他父亲的位置，会亲自动手给弟子们处理掉这些问题。

第45章 重生

以少族长的骄傲，他也不屑操纵别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蛊师撤掉蛊虫，他们这边也不能去报复，这是双向契约。他昨天和弟子们说了这事，多数人都答应不会再去寻仇。一听这是自家两位师兄和少族长共同协商的结果，他们对蛊师的恨和忌惮，也消除了不少。

立刻就和平共处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互相撤掉威胁又经常来往的话，或许能缓和很多。

“说到底也是联姻多年，根本分不开了。或许互相间没什么威胁了，感情会更好？”

“也有可能，怎么说两家联姻里也有真心相爱的小两口。”

“所以，师兄，我之前跟你说话你听进去了么？”

俞子桑话锋一转扯到了他身上，俞景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然后面对抓着自己手臂紧紧钳住不让他跑的小师弟，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开始结巴。

“你、你说啥、我听不懂……”

“装傻是吧？你再装啊？我跟你说就算现在暗影阁让我忙的焦头烂额，但是我哪怕累死在那位置上，这事儿你也得给我个答案。”

“……师弟，现在阁主逝去，暗影阁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现在谈感情有些不太妥当，你”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你跑出去玩失踪这些年我让暗影阁衰退下去了吗？我觉得我经营的还不错哦？”

俞景然张了张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俞子桑笑眯眯地抓着他的胳膊控住他不让他跑，就那么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那个，师弟啊？我……”

“师兄，其实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你会怎么拒绝我了，毕竟之前你就挺喜欢去青楼喝酒的。”

俞景然眼睁睁看着一向乖巧的小师弟神色黯淡的垂下那双漂亮的眼眸，并且主动松开他的手臂往旁边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我不勉强你，只一点，在我撑起来暗影阁之前，希望你能帮帮我。暗影阁稳定后你若想离开，我绝不强求。”

…………哎？！

俞景然看着自家小师弟最后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他对着那熟悉的背影发呆，直到消失不见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这、这就、放弃了？？

“你是不是有病，子桑不勉强你你还不习惯了是吧？”

他站了一会，凄惨的挪到一边树下，摊开水幕找顾惟诉苦。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刚刚补眠就被喊起来的顾惟满脸的怨气，幽魂一般散着长发瞪着他，强压着怒火听他叭叭完，一撩长发指着他开喷。

“你不说你是钢铁一般的直吗？你犹豫什么，不喜欢那就辅佐完他抽身离开啊？！你现在这刀枪不入的死人样谁能看上你，也就子桑瞎了眼等你这么多年都没放弃。”

“顾惟，你起床气又变重了。”

“拜谁所赐啊我才一宿没睡！我告诉你再跟我说这些事儿我就让符思再打你一顿！你自己看着办去！”

水幕炸开泼了俞景然一脸，他有些委屈的抬手抹掉水迹，抬头看看已经大亮的晴天，翻出传音符找叶欢。

叶欢这次接了，但是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他回头瞧了瞧，不远处捧着水镜的符思冰冷的看着他，一副想再打他一顿的模样。

“我刚和符思联系上，你就过来了，找我有事？”

水镜对面的叶欢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散发披衣站在望月楼的花槽前伸个懒腰。单手捧着水镜的符思重新把目光挪到叶欢身上，顿了顿，另一只手抚在镜面上挡住他的腰身，小声开口提醒了一句。

“衣服穿好，大漠风沙太大了。”

“没事，望月楼有结界，风沙不侵。”

叶欢懒洋洋的靠着栏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瞄到水幕前符思伸手遮挡的动作，体贴的拿了一边的腰带，把披着的长衣穿好。

“好吧好吧，小小年纪你都快成老古板了。我让景然带给你的话他说了吗？”

“……说了，但是我已经把人偶拆了……”

“啊？你拆他干什么？太大只了不好带回去？我记得没多大啊？”

符思看着低头沉思的叶欢沉默片刻，转开目光小声说了句不是的。

“玄晶留在里头了，我想找出来净化掉。”

“……符思，你很在意那个？”

叶欢一听他这么说，再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是想挖出来玄晶弄干净，再偷偷放回自己的私库里。

对他而言自己的东西不能流传出去，因为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特别是血影令的事，符思一直记着没忘。

“我没有。”

符思再度转移目光，瞄到树后面偷听偷看的俞景然，鎏金的眸子一眯，一副想过去给他一拳的模样。

“真的没在意？说实话。”

“…………”

哎呦，这鸟儿好别扭。

围观八卦的俞景然努力用树遮盖住自己，津津有味的在一边看着。只见这位头天晚上大杀四方还凶残地拆人偶的神鸟子嗣垂着头没有出声，一副默认的模样。

“你又把血影令拿走了？”

水镜那边的叶欢无奈的叹口气，看着偷偷看自己的神鸟子嗣，双手抱臂倚着栏杆，对他挑了挑眉，示意他老实交代。

符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几句俞景然听不懂的话，语调轻灵颇为动听，像极了清晨枝头上唱歌的小鸟，完全不像昨天晚上降临时嘹亮震慑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人偶拆成什么样了，还能复原吗？”

“……有点难，我不小心把手臂捏碎了……”

罪魁祸首的俞景然听了这话，主动举手跟叶欢表示，一切都是他的问题，符思已经很小心了。

“怪我嘴欠。我就开个玩笑，符思大人严肃惯了，一时没忍住就把手臂握碎了。”

“你开了什么玩笑。”

“没什么，就是”

“他说以前那位神兽恢复记忆灵魂圆满，过来打听你消息要跟你重新开始。而我就要被你冷处理辞退掉，孤家寡人做个单身鸟终老一生了。”

符思率先开口直接告状，虽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是那双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看着叶欢，没再多说什么。

反而是听了这话的叶欢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摸了摸下颌思考良久，才不确定的问了句。

“以前那位……？我怎么没听到这消息。”

“是我们刚收到的消息，打听你的人出手就是天宫玉璧，只问神兵之主还是不是你，又极擅仙术找不到踪迹，左耳玉坠上的剑纹好像也是你的。”

“所以呢？”

叶欢看着愣住的俞景然，眯着眼睛冷下脸。

“没有实证的情报也敢对神鸟子嗣说出口，暗影阁如今这么不负责任吗？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唯命是从的符思立刻扭头看向他，灿烂的金瞳带着审视和凶狠，思考着自家主人的话。俞景然哀嚎着冤枉，指天指地的发誓这真是刚接到的情报，因为对方瞬间消失了他们才没法求证，他和师弟商量之后才确认极大可能就是那位落入轮回的神兽大人，怎么好端端的叶欢还要问责了？

他只是还神鸟子嗣一个礼物而已啊？！

“你少来这套，符思大人对你一心一意的，你就是还惦记之前那位。你要不惦记他了你表示表示啊？对吧符思大人？”

“注意你的态度，俞景然。如此不敬神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符思下意识的怼了他两句，看着俞景然憋屈的扭头，才看向水镜对面的叶欢。

“也不需要什么表示，你说不惦记了我就信。”

“让他转生的时候，就是用感情为底给他一路护送下去的，所以所谓的爱早就被轮回洗掉了。本不该说的，这也算秘密……记得让他保密。”

叶欢看着符思小心翼翼的眼神，最终还是心软了的说出了藏了许久的事实。符思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然后面对他冲着俞景然甩去的眼神点头，表示一会就给他一棒子让他失忆。

“所以，你不惦记了，是吧？”

“感情都随着去了，还惦记什么，再见也只是陌生人罢了。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我的确要找个机会见一面才行。”

叶欢看着符思不高兴的模样，叹口气。

“到时候带你去，别不高兴了，嗯？”

“……嗯。”

“暗影阁这边彻底结束了？那雁安排好了？”

“还在冰棺里，等焚三世过来做最后的处理。其他的子桑都安抚的差不多了，少族长也回去了。”

“现在就等着少族长动手，然后你们协助是吧？”

“对，所以暗影阁内部的事基本稳定下来了，剩下的我会帮子桑打理好。下个月举行继位仪式，会给你发帖子的。”

“我知道了，那你联络我干什么？”

俞景然一听这话来劲儿了，立马扒着水镜跟叶欢诉苦。等叶欢听到俞子桑开始以退为进后，意味深长的露出笑容。

可以，俞子桑总算彻底开窍了。再瞧瞧俞景然这样子，八成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沦陷了。

“……叶欢，你笑的好可怕。”

“有吗？”

“没有，他乱说的。”

俞景然再次被符思撅回去，身心俱疲的靠着树感慨着自己真是命苦。对面两个主从这么欺负他，还看他笑话。

“我还以为子桑是开玩笑的……”

“是么？你那么了解他，你觉得他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俞景然，你不妨问问自己，如果换做别人，会这么对你吗？”

“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接受而已，反正我看你是动摇了。人生短暂啊……你还有时间可以磨蹭，他未必有时间再等你了。”

俞景然沉默了，靠着树不知道在想什么。叶欢小声和符思交流了一下，符思点头后关了水镜，然后过来直接给他一拳，把刚才他听到的话抽掉。

神鸟子嗣面无表情的扛麻袋一样把他抗走，一路上备受瞩目的去了俞子桑那里，然后在俞景然的目光中把人丢给他，再从袖子里拿出血影令放桌上。

“叶欢说这个可以给你继承了。逸方仙人的义弟魂魄还在里面，大概再过几个月就会下去轮回了，最近别用它沾血。”

“好，多谢符思大人出手相助。我听师兄说已经以情报作为代价交付出来了，不知对你有没有帮助？”

“……算有吧，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

符思看着抱着俞景然一脸满足的俞子桑，俞子桑看神鸟子嗣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符思大人？”

“他以为你好的目的伤害了自己，最后又对你的心意……有所犹豫。你为什么看着他，还能这么高兴。”

“我的要求不多，他活着就好。哪怕他最后不接受我也无所谓，就算做不成伴侣，我们也是兄弟。”

“……即便他会拒绝你，最后离开你？”

“是啊，一个人多孤单。他就算离开了，我知道他还活在这世上，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死后，还能有个人给我摔盆下葬。”

“……人生短暂，莫要错过。”

符思看着他似乎有所动容，最后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就转身化为金光消散。白羽纷落间俞子桑有些发愣，一向不懂感情的金翅雪翼鸟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感慨？

这是叶欢才会说出口的话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