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从梦中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皮毛，和看着他的鸳鸯眼。

“睡得好吗？”

幼猫用肉垫拍了拍他的额头，将赠予的美梦留下。叶欢看了他一会，捏着他的耳尖眯起了眼睛。

“睡得是不错，不过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跟邵元说这么多干什么。”

他陷入梦中休养自身的同时，也隐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焚三世给邵元的提醒太多太露骨，邵元本来就聪明，这下预感成真，心情可想而知的糟糕。

“焚天谷的神明给我解惑，我很感激。有问题吗？老师？”

旁边传来了邵元清冷的嗓音，他抬头看去，昔日的弟子凤眸微红，眼眶湿润，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又愧疚。

“老师，你瞒了我不少啊，我是不是该郑重的上表请神，恳求你告诉我个真相？”

“……焚三世。”

“别生气，他是你的徒弟又是你的信徒，面对他的求问我也是要回答的。”

“你可以不回答。”

“那就是我的失职了，既然共享权能，我就不能视而不见。”

叶欢面对幼猫的狡辩磨了磨牙，拧着他的耳尖揪了揪。幼猫喵喵叫的试图用卖萌混过去，直到旁边的邵元又开口了。

“瑾华也在梦中吗？”

“还未醒来，放心，大师兄与各位的对话她不会听到的。”

瑾华怀里的黑猫僵硬着身躯开口回答，它低头看了看摸着自己肚皮的手，颓废的耷拉着耳朵叹口气。金色的眸子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大佬，最后看向自家神明。

“大师兄……我们该回去了，天要亮了。”

“……是啊，该回去了。”

幼猫看了看天光，抬头蹭了蹭叶欢的下颌，转身跳到桌子上，看着黑猫艰难又小心的爬出瑾华的怀抱，毛发凌乱的凑过来，一副护卫的样子冲外头喵嗷了两声，跑出去的那三只就纷纷回来，跟着看桌上的幼猫。

“看来是给你惹了麻烦，今年与归隐山庄的生意往来再让利一层吧。”

“三层。”

“真狠，我答应。”

“算了，看在你爽快答应的份上，两成让利就得了。”

“答应了三成就是三成，也算是我多嘴的赔礼吧。”

桌下的猫也跳了上来，踏入幼猫脚下火焰圈出来的范围里，它看着叶欢叹了口气，旋转着扬起的火焰也遮不住那双猫瞳里的无奈。

“你比谁都溺爱他，你没意识到吗？”

……

猫神大人带着下属从火焰中消失，金红的火光散开，露出了盯着他的邵元那双泛红的眼睛。

“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了，对吗？”

“……契约在，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可焚天谷的大师兄已经说了，遗泽。”

他的父亲是登仙城的修仙者，是个剑修，他的母亲是这万翠山春来血脉的后人。他听着焚三世描绘出自己身上的结界形态，一瞬间就想到了出自哪里。

所以在焚三世说这或许是他父母的遗泽时，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叶欢，希望叶欢可以回答他不是，回答他焚三世只是擅长窥梦，并不懂这些东西。可看着叶欢躲避他的眼神并且给出了契约束缚不能回答的结果，他就知道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他没有说错，是不是？”

“……我不能回答你。”

“你与父母的契约终止在何时。”

“至少现在没到日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另一种方式重生……

邵元睁大了凤眸，攥紧了手指。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也正是叶欢擅长的领域。

“……老师，我想要神兵，希望你能替我推荐最合适的类型。”

邵元紧紧地盯着叶欢，看着叶欢因为他这话露出了松口气的神色，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果断的拒绝。

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叶欢翻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他。

“我现在手里有一位神兵，的确很适合你。只是代价方面，你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邵元看着上面的图形，与父亲留下的旧剑一模一样，就连上面母亲亲手做的剑坠羽穗都是相同的样式，几乎到了分毫不差的程度。

他抬头看着叶欢，眼里含着泪光。

面前的神明的确遵守契约没有说什么，但是一张神兵的图纸，就已经告诉他一切了。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父亲的旧剑要交给我，以及，神兵并非善类，他会侵蚀你的全身夺取你的力量，然后再回馈你与代价相同的神力……自此之后，你就不再是人类了。”

邵元不愿意做神，他觉得不老不死违背人理，也是种很有恶意的诅咒。所以叶欢没有跟他提过神兵的问题，想着如果养出来了他的父母神魂再跟他说。邵元要还不愿意做剑主，他来供奉也没什么问题。

“你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老去、死亡，而你依旧保持如今的样子，带着神兵活下去。”

“另外，如今这位神兵的剑魂还未养出来，我也不能保证多久能出来。可能一年两年，也可能十年百年。这种事全凭天意，我无能为力。”

“会不会养出来你希望见到的模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全靠你的运气和老天爷成不成全你。”

“你要想清楚，神兵的主人没那么好做。你也看过我对神兵的态度和处理的方式……你要是决心做剑主，很可能以后也要面对那样的日子。”

“……我没有忘记，我还记得你处理堕落的神兵时，有多痛心。”

叶欢曾经亲手折断过被污染到无法救回的神兵。

神兵的主人在那哭得起不来身，说着叶欢这个神兵之主的冷酷无情，把自己的情绪都发泄到了叶欢身上。可叶欢没有反驳一句，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最后摸了摸那位仙人的头顶。

明明他的眼里也有泪光，明明他说已经麻木了没有什么悲痛的心情。

“大师兄……？啊，叶少爷，你们一晚上没睡吗？”

旁边的瑾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只见她的大师兄扭开头面对桌子看图纸，旁边的叶少爷则笑盈盈地问了问她睡得好不好。

“可好了，好久没抱到这么乖的猫猫了……猫呢？我那么大一只猫呢？？”

“天亮了，它们回去了。”

“……好可惜哦，叶少爷下次再叫他们来，也要叫我来撸猫啊。”

“行，不过你先去看看早饭好没好吧，你大师兄昨晚就没吃，现在还饿着呢。”

“哦对，大师兄早上的药也该熬了，一会儿我一起送这里来。”

“去吧。”

叶欢看着小姑娘伸了伸懒腰，蹦蹦跳跳地跑了。一边的邵元忍下了泪，拿着图纸递给叶欢。

“我就要这个，代价我认，什么时候能给我？”

“现在还不行，在合适的时机，我自然就会交给你了，不能急。”

叶欢拿回图纸收好，看着邵元在那努力恢复平时冷着脸的模样，想起了幼猫临走前焚三世的提醒，又给他下了剂猛药。

“如今你准备执掌神兵，那么有些事也可以告诉你了，你有个准备。”

邵元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坐好，沉默的看着他。叶欢指了指春来树的方向，提醒了两句。

“春来离世前留下了一丝天魂在画像中，现在已经被登仙城清洗了大半，偶尔会借由与春来树的联系，送个幻象过来逛逛。”

“如今，她还在树梢那观察你的情况，你若想问问你父母的事，可以去找她聊聊。”

他身负契约不能多说，但是不代表春来的幻象不可以说。她过了这么久，对他父母的事自然也知道许多。

“只是不要离她太近，别被影响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