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不想听那对师兄妹互相交流的内容，抬手把两人扣在结界里单独沟通后，自己趴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歇一会儿。

这次焚天谷的还债之旅又一次让他挨了顿刑罚，这次更是玩出新花样了，以往最多在他神魂上制造些难以愈合的裂纹，这回更狠，还多让他回顾了下他不愿意回顾的往事。

例如春来的一生，和她孩子的一生。

叶欢在万翠山体会到了很多关于人的情感，也在万翠山见过了太多太多关于人的百态。他的确在这里学习到了很多也变得更像人类，可其实他待得越久越觉得，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看似脆弱的身心里总会诞生出敢于直面神魔的勇气，并且勇于奋斗，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寿命可能不过百年，也可以活得精彩热烈，活得幸福快乐。

哪怕那些走入歧途的人，站在他们的角度看，他们也是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希望争取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害人性命，终究是不对的。

“其实我也很想看看，这次万翠山会如何处置她。”

受了醉心恩惠的弟子们，是会站在大义的立场上把她杀了祭树，还是念及她昔日里的功劳与苦劳，让她继续活下去。

“符思，你已经安全到家了吗？”

“到了，放心吧。”

“那就好，不要和顾惟吵架，他也挺不容易的。”

神兵之主疲倦的打个哈欠，扯了扯身上披着的宽厚大氅，往身前卷了卷，然后伏身埋头在软羽里松口气。另一边远在登仙城的符思沉默了一下，没有在脑中回应他的话，反而是顾惟突然冒了出来，问了他一句怎么样了。

“隔着符思联络你感觉还蛮微妙的……你情况还好吗？”

“还好，就是有些困，可能是登仙城的地牢地面太硬了，你连张床都不给，真抠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睡在哪的，符思都进去陪你蹲地牢了，怎么可能让你躺地上睡觉。你是来受刑的还是来当大爷的啊。”

另一头的顾惟气得捂着胸口看着身边装没听见的神鸟，用眼神控诉他宠爱神兵之主的偏袒行为。哪家的来登仙城受刑还能得自家神鸟垂青进去陪伴的，在符思这叶欢简直是独一份的恩宠，看着都让他觉得要被气死了。

“还有，焚天谷那边问要不要开个商路了。叶欢，是你让焚三世来问的？”

“没有啊，本来我想问问的，但是他不太喜欢你们的登仙城，我就没多说什么了。”

“哦，他打算用沙枣蜜饯打通这边的商路，试吃之后我答应了。有这好东西你居然不联系我，你都和他互通几年了。”

“我说个毛绒绒我说，我说了他不喜欢你们登仙城，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们互通商路……你试吃的？”

“主要是符思试吃的，他很喜欢。”

只被焚天谷使者送上一小碟沙枣蜜饯尝尝味道的顾惟十分心酸，他拿着那巴掌大的小碟看着旁边被伺候的符思，看了看他手中的小碟里堆得冒尖的沙枣蜜饯，心中垂泪。

他明明才是少城主，是如今管事的人，怎么自家神兽子嗣得了那么多好吃的，自己只有这么一口啊？太过分了。

“修行之人切忌口腹之欲，这也是为了你好。”

符思安慰了顾惟几句，他也喜欢这个，所以当即表示了对此物十分感兴趣，并且试吃了不少。来谈合作的焚天谷弟子从叶欢这里得知过符思也喜欢自家的特产，所以牟足了劲给这位神兽的子嗣夹好吃的，带过来的饼子小鱼干还有甜瓜都给他安排好，最后等他吃开心放下筷子了，送上一碗酸奶和一杯玫瑰蜜水，请他试喝。

被伺候得舒舒坦坦的神兽子嗣对焚天谷的服务态度十分满意，他难得的替焚三世说了几句好话夸了夸他们的诚心。一边自己夹着吃的顾惟挨个试了试，发现也很合自己的心意。当即拍板定下，商量契约后落了印。

“可惜焚天谷现在只互通沙枣蜜饯，其他那些特产暂不提供。”

“说真的他能和你互通商路我都有些意外，因为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挺排斥登仙城的。”

毕竟焚三世连顾惟的信都不愿意收，嫌他烦。

叶欢看一眼结界里还在聊的师兄妹两人，确认邵元安全后继续埋头蹭了蹭软羽，舒适的松口气。

“可能是感激符思的帮忙吧，毕竟是符思把枯枝给我带了过去。”

他那是因为你，不是因为符思。

顾惟看了看身边脸色不太好看的神鸟，神鸟扫了他一眼，又圆又亮的鎏金大眼很凶的瞪着他，示意他别说多余的话。

“画像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处理，现在清洗掉表面上的一层了，更深层次的咒术还需要时间去解。而且画像有所改变，上头的春来花都没了，只剩枯枝了。”

“画上的女子有改变吗？”

“有，身上的红裙在逐渐褪回白色，眼睛也闭上了，脸上的笑容也正常了许多。”

“……那就好。”

很好，看来春来的那一丝天魂，顽强的扛过去了，还有希望。

叶欢闭上眼睛缓了缓疲累的感觉，困倦的抬手把结界权限移交给邵元后，面对邵元看过来的眼神，扯了扯大氅盖住自己，准备睡一觉。

“景然的情况好些了吗？”

“好多了，虽然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不成句，但是子桑已经能很快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他的身体改变太大，就算我清洗完，邵元那边恐怕也是难办了。”

“这个倒不用太担心，我试过类似的药，邵元这里有备份的脉案，根据我的结果来给他用药会快很多的，让子桑放心吧。”

“……你试过类似的药？”

“嗯，毕竟我来试更安全。顾惟，符思是被我拉出门干活的，你们不要吵架。”

“我像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么，符思是你的契约神兽，虽然说不能轻易离开登仙城，可保护自己的主人也是他的职责。更何况他也是做了相应的处理才陪你出门的，我不会怪他的。”

“都说过八百遍了，符思虽然与我契约，但我不是他的主人，我们是平等协助的关系。”

叶欢无奈的叹口气，他重申过很多次了他和符思的契约不是主从契约，可顾惟从来都当主从契约来看。且不说他自己觉得别扭，符思自己都不会答应。怎么就不改，真是头疼。

“总之，不要因为这事吵架，你总不想让我再去登仙城跟你讲道理吧。”

“不想，你别来，我看到你就头疼。关了关了让他睡觉吧。”

顾惟立马跑了，符思看了看扭头就溜的少城主，听着对面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垂着眸子小声说了句睡吧。

“我不跟他吵架，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七十二峰守着。”

“你要是太累了，就喊我过去，至少我还能帮你压压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