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不懂，她为什么要背叛万翠山。”

邵元看着叶欢手臂上的银针，喃喃自语。他也思考过是不是自己对她太过苛刻，还是哪里没有照顾到她的感受。让她这么反感自己，反感这里，不惜一切都要逃出去。

可他真的找不到理由。

“就因为这个大师兄的位置和权利吗？”

就为了这看似荣耀却累得要死的东西？

“邵元，这个位置给你带来了什么？”

叶欢的提问让他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带来了很多，好的、不好的都有吧。”

荣耀加身，权限不小，的确令人心动。可这荣耀如烈火烹油，时刻把他架在火上烤，不能出错不能后退，他永远要顶在前头。至于她眼中可以随意更改、加减的特殊权限，自己也从来都没用过。

“其实我并不喜欢被人瞩目，我也不喜欢被人强加期待和希望在身上。”

太累了，也太折磨人了。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旁人就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一定可以做到。结果就是逼着自己想尽办法去达成别人的期望。

而只要有一次做不到，他就会被口诛笔伐，被说成无能。

“她为什么会想要这个位置？只因为说出去好听吗？”

邵元疲惫的叹口气，再给叶欢的胳膊上来一针。旁边的瑾华低头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不是的。

“不是为了说出去好听，或许……是想得到认可，也有些委屈吧。”

“……你继续说。”

“大师兄，其实……我多多少少能理解醉心师姐的感受。当然啊我不是说她这么干就是对的，我只是……能明白一些她的心情吧。”

瑾华组织下语言，对看过来的大师兄摆了摆手。

“因为大师兄你是天才，所以很多时候，你是理解不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情的。”

“就拿咱们的医典来说，你花了多久完全背下来的？”

“……大概五个月吧。”

“而我们将近一年，才勉强读通，里面的内容还没完全理解透彻。但是大师兄，你已经倒背如流了吧。”

瑾华苦笑着叹口气，她和湘荷师姐跟着大师兄最久，私底下不知道多少次，感慨着自己脑子远不如大师兄的灵活。

“你瞧，你五个月就看透了的东西，我们将近一年才都背下来，还没理解透彻。这种来自于天赋的差距，才是最打击人的。”

很多人服邵元，也有他是天才的缘故。人总是慕强的，追随强者也是一种本能。

万翠山中没有人可以像邵元这样，天赋奇高又肯钻研。所以他的位置一直都坐的很稳，无人能够动摇他的威信。

“醉心师姐是你座下唯一一个与你相近的人，不论是对毒术的理解还是研究，她都很专一的去做，不亚于你研究医术时的专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始终矮你一头。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做这万翠山的顶端之人。因为她的天赋不如你，所以她只能在你的座下受教，永远被你压着抬不起头。”

“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忍下去？”

正因为两人相近，性子上才有不少相似之处。邵元面对巨蛇和她的威胁，宁愿拉着她同归于尽也不肯低头。她背离师门独自闯荡，吃尽了苦头。宁愿与人结盟受尽白眼，也不肯回万翠山认错。

倔都是一样的倔，她虽然没意识到，但是邵元对她的影响颇深，她身上始终带着这位大师兄的影子，即便她不肯承认。

“大师兄，普通人发觉如何都不能超越后，大半都会认命，会感慨老天爷的不公平，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和你一样好使的脑子跟天赋，然后安分的跟着你继续学习，争取能被你好好指点一番，少走些弯路。”

“但是也会有那么一小半的人，他们不肯认命，不肯服输，他们觉得天赋虽然重要但是勤能补拙。就算他们天赋不如你，他们也可以达成你如今的成就。为此他们可以不惜手段，去研究如何能够做到这点。”

“我想，醉心师姐就是这一小半人的代表吧。”

瑾华看着沉默地大师兄，再看了看无声的鼓励她继续说的两位神明，揪了揪裙角，小声做个总结。

“能够把春来树腐蚀成这样，她在万翠山肯定有一部分帮手的。可见我们现在人心不齐，有人想一起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拖下去。”

“不如，再好好谈谈？”

“……瑾华。”

“是，大师兄。”

“我……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大师兄，这不是你造成的，压力这种东西，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瑾华看着自家大师兄难得有些脆弱的神色，眼神里充满惊奇。

“我们觉得不如你，所以会羡慕、会嫉妒、会感慨，然后自己加倍努力争取再离你近一点。就算赶不上你，也不能差你太多嘛，不然怎么跟自己交待？”

“大师兄，你的优秀不是罪过，除去天赋你也很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所以你不要因为这个责备自己。”

“……”

“其实，大师兄你也在照顾醉心师姐的心情了。”

瑾华小心的把那堆渣渣倒回小碗里，再用布封好放回药箱。

“你还受着伤，一晚上就查明白这东西的成分和用途了，说明你的毒术其实比醉心师姐要厉害的多。”

“可你从未提过自己毒术修行的成果，万翠山和外头的人都说你医术第一她毒术第一，你不如她，你都没有反驳过。”

“不就是想着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争夺，给自己师妹个与自己平齐的好名声好地位吗？”

“只可惜，醉心师姐犹嫌不足。”

“……”

邵元没有回应，只是闭了闭眼睛叹口气。一边的叶欢悄悄地对瑾华比了比大拇指示意她说得好，就连当软羽靠枕的符思都满眼赞同的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鼓励的瑾华再瞅了瞅自家大师兄疲惫的神色，斟酌下语言，递上针布。

“她是不甘居于人下的性子，所以你也别太烦恼了。天赋是爹娘给的，努力是你自己后天挣的，追求不同自然走不到一起去，而且你也给过机会了。”

“趁着两位神明都在此坐镇，一会我陪你去问问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