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荒芜黑夜

使馆出于荆鸿运的面子，为顾子澈一行人提供了热情的接待，人还未到，迎接和设宴的准备已经完成了。

顾子澈对这种行为并不感冒，但他人盛情邀请，总不能直接拒绝，于是勉勉强强地被推着进行了长达三天的各种招待仪式，体验了一下繁琐的礼仪。

直到空耗了三天时间后，发觉顾子澈有些不太高兴后的荆鸿运才连忙发觉问题，将话题引入正轨。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现任大使如此说道，“这本质上是哲学的终极问题——‘从哪来，到哪去’，但对于有灵魂的我们而言，可以无视这个问题，并且在无意义的生命中寻找意义，而智械的思维方式则不允许出现‘无视’这种情况，他们被迫不断地进行着解答和演算，但最终都是徒劳，而后在无尽的卡死中选择自尽。”

“您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回答那个终极问题。”

“而且还有一点我希望您知道——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么阿尔法文明将重新获得扩张的实力，而白虎星系防守空虚，几家宗门争夺不休，到时如果爆发战争，您必定要负责。”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一些。

荆鸿运想出面调解，但顾子澈却率先发话了。

“如果一个文明真的明白了这几个问题，那么他们必定不会眷恋于征服和战争。”他道，“我会为他们写好文明的走向，也将为此事全权负责。”

“你负不起这个责，你还不够格。”大使眯着眼道。

饭局上，一时间人人自危，甚至准备掏出武器。

但他又和蔼一笑：“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随伱去做吧。”

说罢，他也不吃完，径直离席而去，让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顾子澈皱眉问向荆鸿运，这位大使的行为举止颇为怪异，此前的迎接很周到，真的讨论起来又咄咄逼人，结果到最后却说什么和他没关系……确实令人捉摸不透。

荆鸿运扶着微微发痛的脑袋，传音道：“我猜……他是想让阿尔法文明进攻白虎星系。”

顾子澈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是天师道的人？”

“嗯。”荆鸿运点点头，“由于阿尔法文明是由天师道防守的，影响力也最大，因此每一任大使都是天师道的人……他大概是为天师道鸣不平吧，想告诉修仙界，没有他们天师道，谁都守不住白虎星系，这次找您来是为了暗示您可以随意行动，甚至主动挑起战争。”

顾子澈叹了口气，他刚刚说的可不是场面话，他本就打算找到双全法，奈何对面不信他，甚至各怀鬼胎。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荆鸿运问道。

他有些着急，从大使的反应上来看，整个阿尔法文明和白虎星系似乎都在暗流涌动。

作为大使，他既然想挑起文明战争，肯定不会把筹码只放在顾子澈身上——当他们看到一颗棋子时，在看不见的地方，应该已经摆满棋子了。

也就是说，在此时此刻，有无数听命于大使的人物在致力于掀起暗流，最终让两个文明之间爆发战争，以证明天师道存在的重要性。

“去艺术展。”顾子澈道，“我要去看看银黑之争。”

这是在路上就决定的事情，作为如今阿尔法文明意识形态冲突的体现，他毫无疑问要去了解一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于是顾子澈带着一行人摆脱了使馆的繁文缛节，在荆鸿运的带领下前往了最近的星系。

阿尔法文明在停止扩张后艺术和美学不断发展，因此在任何一个恒星系中都能找到艺术展，区别只在于规模大小和是否是长期举办。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阿尔法文明和修仙界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都是在停止了对外扩张后不断向内重构，不过区别在于修仙界是走向资本集权，而阿尔法文明则走向了对哲学究极的刨根问底……这样看起来或许唯心唯物之间互换一下看起来更合理。

“对了，说起来……”顾子澈边走边道，“内部矛盾这么大，那个量子波意识不管吗？”

荆鸿运摇摇头道：“您有所不知，阿尔法文明之于量子波意识并非是那种被操控的机器人和中央意识的关系，而是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关系，阿尔法文明有量子波意识的权限，因此那个意识只能服务于他们，而不能操控他们。”

顾子澈点头表示明白。

中控星系是保守党的大本营，绝大多数留在这里的都是寿命长达数百万年的老机器人了，在人类还未诞生的时期，他们就坐镇在这里掌控着智械的星海，因此放眼望去，这里尽是黑色的城市，如遮蔽世界的黑夜。

整个中控星系的恒星都被戴森球所遮蔽，永恒的寒冷与黑暗笼罩在广袤的领土之上，在零下二百度的冰冷荒芜星球上，黑色的机械城市拔地而起，当他们抬头眺望远方的星海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夜幕——那上面没有半颗星辰。

最近的能发光的星体还是百万光年外的白虎星系，此时那整个河系却只化为夜空中微渺不可见的细碎光粒，向他们送来百万年前的光。

这是一个黑暗永冻的世界，对人类而言似乎是死寂的国度，但对阿尔法文明而言却非常宜居。

在无光之夜里，修仙者们靠着神识看清周遭的事物，靠护体灵气抵御着恐怖的严寒。

当然，对脱凡入仙的修仙者而言，这样的环境其实也可以居住，没有什么大碍，但由于审美问题，人们天然厌恶如此荒芜冰冷的世界。

一行人走在陌生星球的街道上，周遭的一切都是纯粹的黑，看不到任何除了金属以外的东西，能源和一些必需品全都在星球内部的传输通道中运行，不会暴露在外面，以确保绝对的利用。

没有大气层的星球显得寂静且安宁，但在宇宙中浮动的信息却在终端的“智械信号解析插件”中显得嘈杂，阿尔法人的交流全都被终端捕捉，就好像耳边有一百只蚊子一样不停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