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一世安
作者:缚瑾 | 分类:都市 | 字数:5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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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痴缠三生叹_第五十三章 最爱你的人是我,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我走下车,权晟风拉下车窗,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始终望着我,我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万分,那一刻,其实真的很想飞奔过去,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拥抱他,把我们都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就那样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可我做不到。
白唯贤对我好了三年,我最幸福的童年时光都是属于和他的那点点滴滴日日夜夜,他如果过得好,我愿意离开,就在阜城,和权晟风这样过一辈子,可他现在需要我,就算他不承认,他没有发现,在他心里我和冯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可最起码,我在,权晟风就会手下留情,不至于一而再的伤害他的性命。
我走进楼道,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他,权晟风蹙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四目相视间,我对他说,“对不起。”
他的眼底有惊涛骇浪般的波动,我清晰的看到他的手抬起来已经握住了车把手,却没有下来,而是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我等你。”
我捂着嘴飞快的上楼,站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拐角处,我再也扛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像是把我血肉一点一点抽离的伤痛,将我活生生的撕裂开来,我抓不到一根稻草将我从这个漩涡里拉上来,也得不到一点讯息告诉我,未来该怎么走。
我不知道行尸走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不是没有了生气和灵魂,就那么放任自我的活着,日复一日不带着感情,看每一张脸都是心底的那个人,可又不是。
我蹲了很久,抱着头,从嚎啕大哭到轻轻的啜泣,当我站起来那一刻,我看到白唯贤站在门口,他静静的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我站起来,我和他之间隔着六层台阶,却像是六辈子那般不可逾越,他望了我许久,最后说,“回来了。”
他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下颔的胡茬凌乱的滋长着,眼窝塌陷,头发也呛起来,他这副惨相,将我我刚咽回去的眼泪又勾了出来,我哽咽着,艰难的吐出来一个字,“嗯。”
“不是跟着他离开了么,你已经自由了。”
我攥着裙摆,掌心的冷汗越来越多,最后和衣服黏在一起。
“你为我赎身了,我不回来这里,没有地方去。”
他眉头渐渐蹙在一起,最后冷笑了一声,“有他在,你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身进了房门,拖鞋擦在地上都类似哀乐般的凄惨,我赶紧跟上去,他没有关门,而是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我走进去,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都是烟蒂,足有上百个,从昨天晚上权晟风的手下报告一切都成功了,到现在,不过一夜半天,他抽了四五盒烟,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嘶哑。
“冯小姐呢。”
“去上班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现在我靠女人养活,是不是很没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靠在沙发背上,揉着眼角,“权晟风真狠,我一直把目光盯在覃涛身上,没想到他才是最厉害的那只狐狸,我为了拿下百利华的单子,几乎把公司能动用的资金全都搭上了,我以为等待我的是成功,没想到是惨败,也对,不将我打击得再也站不起来,也不是权晟风的为人,一次不能彻底,我就会有防备了,他果然够狠,百利华的蓝总,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竟然也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他睁开眼,狠厉的目光再度染上眼睑,“我不会放弃的,我白唯贤,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我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看了一眼,没有接,“为什么回来,替他看看我现在的惨状,然后高兴一下?”
我苦笑一声,“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女人么。”
“本来也不熟,我觉得除了小锦,任何女人都不会陪着男人患难,尤其是你们这些风尘妓、女。”
我将他的手拿过来,握住杯子,“也许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肯跟着他过好日子,非要回来受苦,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我。”
他静静的看着水杯,许久,“公司的股东,有不少是原先跟着我父亲在阜城做丝绸和食品生意的,这次他们也劝过我,说投资太大了,我其实也不是不小心,我考察过百利华,和这个集团合作的所有单位,我都调查过,几乎稳赚不赔,我没想到权晟风插了一杠子,我把我的股份变卖了都不够,我拿出了私人存款,还有我另外的两处房产,才刚刚够填补这个漏洞,但是其他的股东联名讨伐我,说我没有领导他们的才能,只会意气用事,而且我已经没有一分钱的股份了,我只能卷铺盖走人,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权晟风到底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能明白商场上的弱肉强食,可这么狠,绝不是那么简单。”
他将身子朝前躬着,双肘置在膝盖上,静静的掩面沉默,这个功夫他的手机响了,他仍旧没有动,而是吩咐我开免提,我去按了之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很急促的声音,“白总,您原本和土地局谈好的那个商贸大楼的拆迁承办,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来电话了,说承包给了别人,具体哪家公司我不清楚,咱们投进去的水泥钢筋那些钱,新承包的东西说可以给半价收购,可是我们也只能这么接受了,不然也打了水漂,那些东西咱没用啊。”
白唯贤仍旧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发闷,许久才嗯了一声,电话那边的人更加着急,“白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和百利华的合同出了问题,现在莞城很多企业都收到了消息,有合作的全都收手了,咱们投资进去的都回不来了,您负债累累啊。”
白唯贤终于把手从脸上挪开,他定定的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许久,竟然笑了笑,“我知道了,能收回来的钱最好,收不回来就算了,我被人算计了,我再想办法。”
他说完欠了欠身子挂断了电话,他站起来,走到客厅的阳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许久,他说,“我现在连养活我和小锦都成问题,没有多余的养你,你走吧。”
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我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我吃的饭不多,没有我的那份我也可以不吃,给我个地方住就行。”
他蹙着眉看我,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我有钱的时候,去了那么多次你不肯跟我走,现在有更有钱的人养你,你又赖着不走干什么?”
我和比并排站在那里,权晟风的车已经不在了,楼下是几个陌生的人走过,好像莞城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不过十一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多。”
“都是早有预谋的,白鸢鸢,权晟风带着你离开,是为什么,你那天去医院帮我探听消息,我是信你的,结果你回来告诉我,是覃涛,我本来也怀疑他,更怪我以为你跟了我会对我忠心,我就信了,我盯错了目标,到了今天我活该,但是你为什么骗我,我自认为我没对你做过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不惜联合别人算计我。”
“我没有!”
最怕这个,我最怕这个!白唯贤不能误会我,我是知情,但我知道的只是权晟风和白家上一辈的恩怨,我没想到他竟然要斩尽杀绝,给白唯贤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之所以接到了消息,就去质问权晟风,是因为我不希望看到这一幕,我和他离开莞城去了比的地方待了这么久,白唯贤一定会怀疑我,我只有赶回来在他身边,哪怕我没用,我能跟他一起经历风雨面对这些灾难,我以为他就会信我,没想到他竟然怀疑我是中间人。
“算了,已经到这一步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不计较了。”
“可我计较!”
我看着白唯贤,我们六月份重逢到现在三个多月,他从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到现在人人踩踏意兴阑珊,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只有让他在无法预知的日子里过得稍微好一点,可能师太说的孽缘就是这样吧,我到底要为了报答昔年的恩情陪在这个不爱我的男人身边,而权晟风,他也该知道,当他选择了权势选择了伤害选择了报复,就已经将我越推越远了,我无法自己好好的去过日子,却看着白唯贤水深火热,我更没办法面对他,因为权晟风伤害了我爱了十四年的男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陪在你身边,不管因为什么,至少我在这里,权晟风不会再更深的对你下手,如你看到的,他喜欢我,我只要一直在你身边,那就是安全的,甚至,你可以想办法把那些夺回来,但我也请求你一件事,不要问我到底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也没法说,而且不管你们谁赢谁输,我永远站在输的那个人旁边。”
我说完这些觉得如释重负,白唯贤可能很不理解我,尤其我最后那句话,他听了似乎无奈的笑了,这样的笑,我只在权晟风骂我笨的时候见到过,白唯贤看着我,有些不可捉摸,“我从没见过女人要站在输的男人身边,白鸢鸢,你到底怎么长得脑子?”
他沉默着将目光看向窗外,忽然,权晟风的那辆车又出现了,就在刚才他送我回来停的位置上,他这次没有坐在车里,而是长腿一迈走了下来,他大步跨到正对着的客厅窗户,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白唯贤将窗户打得更开,他探出半个身子,我就在旁边,他们四目相视都格外凌厉,许久,权晟风先说的话。
“白总,不知道成王败寇的滋味儿,白家祖上有没有告诉过你,怎么扛过去。”
我清楚地看到和我近在咫尺的白唯贤握紧了拳头,他的呼吸声特别的重,仿佛下一刻要将谁吞噬一般。
“权总,这出戏,演的好,先是跟我抢地皮和股市,把女人送到我身边,套我的小钱,掌握我和谁通电话,和谁来往,你再背后下手,跟我玩儿了一把声东击西,再将这一切嫁祸覃涛,来了一把金蝉脱壳,你隐藏的真好,最后,就是请君入瓮你坐收渔利了。”
“只怪白总离不开女人,我送一个你收一个,不过这也证明我眼光好,每个都能对了白总心意。”
权晟风一脸阴冷,和那个在阜城宠我入骨的他似乎是两个人。
“可权总就以为我是真的爱女人么,我除了为逼小锦回来,其次,我也是想到了权总有目的,每次借着覃涛的名义把女人给我送来,我早就看上了世纪名流,每年的盈利多少人眼馋,只是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输在了大意上。”
“输就是输了,不用看过程,结局最重要。”
权晟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纸,在空中摇了摇,“白总,听说你被公司驱出董事会了,这是你的负债金额,倒是不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个三五百年,你也就还上了。”
白唯贤被他气得不轻,我的角度能看到他身子不可抑止的抖了几下,但是他面容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权总为了什么,对我这么容不下,我的人从凤城给我的消息,你早在几年前就盯上了我的公司,更让我费解的是,你二十岁之前的事完全查不到,这点——”
他说完看了我一眼,“倒是和白鸢鸢格外相像,我还在想,这活在世上的人,怎么可能连老家都查不到呢。”
权晟风仍旧在云淡风轻的笑着,只是冷笑颇多,“白总就不要费心调查我了,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吧,莞城你是混不下去了,而且我并不打算到此为止,白总,我们日后还有的玩儿。”
他说完哈哈大笑几声,转身要走,白唯贤忽然把我拉过去,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嗽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权晟风听见我的声音顿住了步子,猛然回过头来,他站在那里,往这里看着,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愤怒。
“白唯贤你干什么。”
“权总,我虽然住的楼层矮,但要是不小心给她推下去,她摔残了是毫无疑问的,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权总魂儿都勾走了,要是毁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权总难受一阵子。”
“你最好不要动。”
权晟风侧着身子,他的眉毛蹙在一起,微风将他的风衣大摆吹起来,冷冽而潇洒。
“不动?是不动她的脸,还是不动她的命?”
白唯贤狰狞的脸在我耳畔,我余光能瞥到他的愤怒和疯狂,他的手就锁在我喉咙的位置,只要再用力一点,我就会窒息。
权晟风盯着他,“她的头发,你都不能动。”
“真不知道白鸢鸢到底是你什么人,既然重要到这个地步,放在我身边干什么?不对,你让她在世纪名流陪那些男人睡觉当妓、*什么?权总还养不起一个女人?”
权晟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只能斜着去看他,他望了我许久,“白鸢鸢,这就是你非要回来得到的。”
我闭着眼,眼泪一点点滚下来,顺着脸颊滴在白唯贤掐住我脖子的手背上,他的手分明颤了一下,他低眸看我,有些不解,“你是自己非要回来的?”
我笑了笑,“重要么,你在乎么。”
他的手渐渐松开了些,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满是泪痕的脸,权晟风声音又响了起来,“白唯贤,第一,你要是敢动他,我撅了你白家的祖坟,让你和冯锦还有和你有关的所有人给她一人陪葬,第二,你早晚会后悔,当你知道了真相的时候。”
我的身子猛地颤起来,权晟风似乎还要往下说,我狠狠推开白唯贤的手,他被我的疯狂和力气惊住了,我朝着权晟风大喊,“闭嘴!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权晟风蹙眉看着我,唇紧紧抿起来,我轻轻扭头去看,白唯贤盯着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复杂,他张了张口,要说什么,最终又没说。
“是,与我无关,白鸢鸢,你非要选择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就无关了,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收手,我这么多年,不是白白等的,但是我对你的承诺,到我死,都有效。”
他说完再次将手中的那张纸向白唯贤摇晃了几下然后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弯腰钻进了车里,那辆车没有停留一秒钟,而是直接开走了,拂尘而去的那一霎那,我似乎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我无力的跌坐下去,冰凉的地面,将我的血液凝固了一样,可能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做什么、期待什么,只是就那么按着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去做,我就是,我想要陪着白唯贤,不在乎他把我当作什么,妓、女就妓、女,至少他在我心里,是我一直惦念着的唯贤哥哥,我告诉自己,现在你陪伴的不是冷酷无情将你忘却的白唯贤,而是曾经在你什么都没有懵懂无知带给了你幸福和温暖的唯贤哥哥,他除了最落魄的现在,没有任何时候需要你,你就只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即使离开权晟风,也在所不惜。
我仰头看着天空,很蓝,可是阜城,现在大概还阴雨连绵吧,其实不过也就隔着一条江而已,就是阴晴两重天了。
“一个女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为了自己宁可丢掉生命都要保护的男人,是不是很幸运。”
白唯贤低头看着我,许久,嗯了一声。
“权晟风就是,我是他的软肋,我在你身边,不管他说了多狠的话,你放心,你和冯锦的性命,都是安全的,他不会忍心连我都不顾。”
白唯贤慢慢的蹲下来,抚着我的脸,“为什么。”
我闭上眼轻笑,有些嘲讽,有些无奈,命运捉弄人的本领实在太强大了,它随意下一场雨,就不知道要让多少人迷失和分离,又要让天下变得多么泥泞,白唯贤见我许久不回答,他又问了我一句,比刚才的语气更急促,“白鸢鸢,告诉我,为什么。”
我睁开眼,他宽厚的手掌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最后落在了我的鼻子上。
“就当,我谢谢你为我赎身吧,让我可以脱离了风尘,做个堂堂正正的女人。”
“权晟风做不到么。”
“做得到,但是你比他先做到了,你就先入为主了。”
我看着白唯贤,他的脸色有些动容,“我们明明不熟,你这样对我,我很奇怪。”
他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着我的脸,手也轻轻的在我的眉眼上描摹着,“你真的很像她,比小锦还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