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医院儿科门诊外面的走廊里，孩子们躺在简单铺设的病床上，一看到李启玲来了，虚弱地出声喊道。李启玲快步走了过去，眼睛往上一看，输液瓶架子上空空如也，立刻就急了：“怎么，医生没有给你们输液吗？”

“医生姐姐说，要先交钱，才给打针……”还是那个小女孩，有些费力地睁着眼睛开口说道。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李启玲气坏了，几步就要往门诊里闯，却被朱二奎给拉住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建国，你赶紧去楼下的收费处交钱，然后把单子拿上来！”

“行。”看到四五个孩子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石建国的心里也很不好受，答应了一声就匆匆下了楼。

“我先看看吧。”朱二奎坐在床边上，把右手食指中指搭在了那个小女孩的脉搏上，测算她现在的心跳，又搭在她颈左动脉上估算心率；然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仔细地看了看她瞳孔的对光反射。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李启玲神色复杂地望望小女孩，又望望他，她在心里一直固守着的防线有了一丝松动，这世上……当真还是好人多么?

“这几天拉不拉肚子？”朱二奎的语气很轻松，带着笑容问道。

“不拉……叔叔，你也是医生么？”小女孩费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也有些沙哑了。

“我呀不是医生，但我也懂医，可以看你的病，知道了吗？”朱二奎帮她把被子掖得紧了些，“不怕，多出些汗就好了，记得要多喝水哦！”

“搞定了！开了两千多的药，先让护士输液吧！”没过多久石建国就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紧张地对两人说道。就在这个时候，门诊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旁若无人地从患者、家属们中间穿行了过来，当走到朱二奎的身边时，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讶异，不过转瞬即逝。

“是你呀！”朱二奎一看到她，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这个女医生就是之前石建国的主治医生，没想到今天在门诊遇到了。

“你怎么又来了？”女医生停下了脚步，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了石建国一眼，对朱二奎问道，“是不是你们又打架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走廊上所有的人听见。大家都楞楞地望着朱二奎跟石建国，就连李启玲的眼神也有些变化。狗果然改不了吃屎！原来他还是个老混子！

“咳咳，我们总不能天天跟别人打架吧？今天是来给孩子们看病的！这个几个孩子好像是得了病毒性的发烧，你要是有空，帮忙看看吧！……差点忘了，上次我们不是打架，而是因为……”朱二奎很尴尬，被她这么一说，貌似自己成了无恶不作凶神恶煞的黑帮老大一般，赶紧澄清道。李启玲还在旁边呢，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够恶劣的了，可不能再让她误会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把这几个孩子扶起来，带进来吧！”女医生依旧冷若冰霜，转身又走进了门诊室。

朱二奎满脸无奈地跟石建国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就要帮着把孩子扶起来。

“你别碰她！我来！”李启玲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到了一边，看也不看他，抱起一个孩子就走进了门诊室，好像这两个人不存在似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石建国有些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地发了句牢骚。掏出一根烟就要点上。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抽死你，这是抽烟的地方吗？”朱二奎劈手把烟夺了下来扔到一边，狠狠地瞪着他。他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但一看到那些小孩们的眼神，就实在是有些放不下。

“肺部的呼吸音有杂音啊……这样，你带着孩子去拍张X光片吧，看看有没有阴影。我怀疑高度疑似肺炎，但只有等片子出来了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拍一下，安全第一；另外查个三大常规，你都拖了这么久，恐怕会有炎症。”女医生仔细地用听诊器听了听几个孩子的肺部，沉思了一下说道，然后拿起笔刷刷地在处方笺上开了个检查，递给李启玲。

“这……他们不会有什么大事吧？”李启玲很有些犹豫。她不是不知道，医院就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多少钱砸下去，只怕连个水花也起不了，但只要能给孩子们治好病，不管多少钱也得花呀！

“应该不会，别急，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看吧。你是幼儿园的院长？”女医生在处方笺的最下面盖上了自己的工号，奇怪的问道。

“……是的。”李启玲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她可不想被人误认为是拐卖儿童的毒妇！

“陪你一起来的那两个男人，最起码心不坏。你赶紧去吧，早一点把片子拍出来。下一个！”女医生栓在脑袋后面的马尾辫甩了甩，对着门外提高了声音喊道。

当李启玲带着孩子们走出了门诊室，朱二奎见状赶紧跟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还要再拍个X光和什么三常规，等结果出来了才能知道……”李启玲怜惜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自己难道真的只能依靠这个并不可靠的男人了么？

“那就去检查吧，别耽误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朱二奎点了点头，儿科最大的麻烦就在这，千万不敢漏诊误诊，不然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

朱二奎付出的越多，李启玲在心里就越觉得难过。她实在是不愿意欠他太多，况且自己是根本没有能力偿还的，只能跟他越牵扯越深，到最后只有把自己搭进去。

检查还是很顺利的。就是在当抽血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小的抽血器，几个孩子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大的恐惧感，他们怕疼。

“不怕的，只要用这个小东西呀，点一下手指头就好了！”李启玲蹲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很快就好了！很好玩的，试试吧？”

老朱跟石建国可不会哄小孩，只能干巴巴地说不疼之类的，看到在她的引导下，孩子们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石建国偷偷擦了擦汗，看来自己是没有带小孩的天分，这以后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估计日子算是没法过了。

“把化验单给我吧！”当又回到门诊室的时候，女医生冲他们点了点头，伸出手说道。

门突然一下子被撞开了，一个贵妇抱着自己的小孩冲了进来，站在女医生的面前焦急地说道：“先给我的儿子看病！他突然发烧的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医生，你先给我儿子看！”

“出去排队。”女医生的头也不抬，仔仔细细地看着手里的化验单。

“哎？你这个医生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先给我看病，我老公是卫生局的局长！只要你看好了，我保证你前途无量！”贵妇也是急了眼，想也不想，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你既然是官员家属，那就更应该知道规矩！”李启玲忍住了气，开口说道，“就你的儿子是人，别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别人的孩子就该死？出去排队！”

“……医生，你先给我的儿子看，有些话我要单独跟你说。”毕竟是自己理亏，贵妇很不屑地瞥了一眼李启玲，语气又软了下来，用商量的口气对女医生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出去排队。”女医生根本就不搭理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家属的牛气早就为世人所皆知。再说了，华夏自古就有句话，不到C市不知道官小，不到下海不知道钱少。女医生并不担心这个贵妇的报复，如果有人一定要报复她，她的医师资格证早就被吊销几百次了。

“你……”贵妇一看女医生如此不给面子，一时间懵了。待看到李启玲也坐在那里等候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从自己LV限量挎包里拿出了一沓华夏币递了过去，“大妹子，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看病了，这些钱你拿着，算我对你的补偿……先让我的儿子看吧！他病的太急，我甚至来不及给他爹打电话……你就帮个忙，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这位太太，您不妨先挂号，排队稍微等一会儿吧！好多人都还在排着队呢，就算我同意了，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呀！您还是……去找别人吧！”李启玲强行抑制住心里的怒气，温声对贵妇说道。

“我好话坏话都已经说了，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啊？我可是堂堂卫生局局长夫人嗳，都这么低三下四地跟你说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今天我必须要先看病！”贵妇的脸色突变，蹬蹬两步就走到了另外一张椅子前，把儿子放到了办公桌上，“你今天必须先给我儿子看病！不然你这个医生算是当到头了，我要是不能让你下岗滚蛋，我就不是人！”